回北师大和留校任教的同学聊天的时候,她问我中学教小说是怎么讲的,我说五年之前我都是从小说的三要素“人物”“情节”“环境”来讲,分析人物形象,概括小说主题,体会小说蕴藉的语言,等等。自从读了孙绍振的书之后,我自己正尝试着改变自己的小说教学,开始从新的小说阅读知识出发重构小说教学的内容,比如我现在的小说的教学重点放在了“作者是如何讲故事的”的层面上。
她说,那这样的话你就应该多看看叙述学方面的书,并从她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叙述学的书,这一本你得好好看看,非常适合作为中学小说教学的知识普及。我趁机说,我也带了一本书,你看看怎么样,就把我随身带的毕飞宇《小说课》拿出来。她说,读了这本书,并补充说,她正在做这样的阅读研究,正打算从她博士导师曹文轩的小说入手,这样一种阅读小说的方式是一种欧洲学派的解读方式,不是美国学派的方式,欧洲学派重阅读过程,美国学派重问题引导……
这让我回想起我自己在高中时读小说的经验与感受,我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读《故事会》,觉着有趣极了,那一个个充满着乡村神秘与时代玄幻的故事,常常让我废寝忘食,但读完之后,几乎是同时间地忘记小说讲了什么,只是在读的过程中觉得非常愉悦、刺激,就像我现在看电视剧《人民的名义》一样,如果再让我看一遍,我不太愿意了,正如看过的很多剧情电影一样。当时觉得非常有趣的故事,在知道了情节以后,基本就不想再看了。从这个阅读经验出发,自然就会想到两个问题:读小说和小说教学有什么区别和联系,小说教学如何体现出教学的效果与目的?
一个人读小说常常读的是情节的曲折、人物的个xing或某种描写的刺激,而当把小说作为教学对象时,如果和自发的个人阅读过程重复的话,无疑会弱化、僵化教学的内容,比如在读小说《项链》的时候,第一次读一般都会被小说情节的突转和人物xing格的鲜明所吸引或震撼,都会觉着这样的小说真精彩。但如果在教学的过程中再把情节的概括作为教学的内容,无疑就是一种重复,重复个体阅读的过程,重复个人阅读的心理,听课者自然就提不起听课的兴趣来。
这时,教小说就要体现教学的功能来,也就说要从教的功能来进行小说阅读,发现阅读不到的地方,读出小说没被看出来的地方;教出阅读小说的策略、技能、方略等程序xing知识,能读出小说的另一重愉快来,能赏析出小说为什么如此地好。
我以为,这就是毕飞宇的《小说课》所进行的一种教学尝试,而且值得中学语文教学借鉴。比如,毕飞宇在解读《项链》时,采取了这样一种解读方式,在让学生谈了自己的阅读体会后,(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进行一种环境的置换,把《项链》重新一遍:把马蹄尔德的名字换成张小芳,把马蹄尔德的丈夫卢瓦赛的名字换成王宝强,把富婆弗莱思洁的名字换成秦小玉。一个汉语版而不是翻译版的《项链》就出现了。故事是这样的——
2005年,在北京,教育部秘书王宝强的太太张小?家蛭槿伲蚋黄徘匦∮窠枇艘惶踝晔盍床渭硬砍ぜ业呐啥匀チ恕E啥越崾螅盍炊恕N伺獬ィ醣η亢退奶拇Υ蚬ぁ?10年后,就是2014年,这对夫妇终于还清了债务,他们在国庆长假的九寨沟遇上了富婆秦小玉。秦小玉没能把苍老不堪的张小芳认出来,然而,张小芳十分自豪地把真相告诉了秦小玉。秦小玉大吃一惊,反过来告诉了张小芳另一个真相:“那串项链是假的。”
如此一比较,就会发现,完全变了,变得面目全非,不合情理,“漏洞百出、幼稚、勉强、荒唐,诸多细节都无所依据”。这仅仅只是在讲述故事的环境上稍作调整就出现了完全不一样的小说效果,为什么?如果再进行一些叙述方式的调整、改变,估计会更糟。记得南师附中的张小兵老师就写过一篇教学论文《和作者一起写小说》就是从这个角度来进行小说教学的,把握小说讲述故事的方式,这就是小说教学的重点。
另外,也可以想一想:小说和故事的区别是什么。如果从英文单词来进行理解会更容易区别,(novel)fiction和story,前者更重讲述的方式,后者更重讲述的事件。因此,依据“从文本体式特征进行语文教学”的课程基本原则,讲小说的重点应该放在“作者是如何讲故事的”上,这样才算是抓住了小说教学的核心,否则的话,可能只不过在重复学生自主阅读的过程而已,读过的人自然就没有兴趣再听教师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