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蜡树下一汪神奇的泉水,使得塔克一家长生不老,时间于他们而言停滞不前。而发现了这个秘密的安妮,则徘徊于喝与不喝泉水之间。喝,安妮从此便可永不衰老,再不必畏惧生命的终结;而不喝,生命便如常有了期限,死亡便有了媒介。
若由我做选择,定会坚决而笃定地将泉水一饮而下。死亡总是势不可挡,随时随地支配着人生。若人能获以永生,将是天大的幸福。可塔克却告诫安妮:“生命就像轮子,不停转动,永无停歇,各种生物都为其一部分,但永远不是同一个,永远是新的,永远在生长,永远在运动。一切就该这样转,世界就是这样的。”
世界就是这样的,世界就该有更新与交替。这使我的理智沉淀下来,平静思考“长生不老”的实际状况。文中的塔克一家如一棵长生不老的树,没有年轮,永远年轻,却也因此无法过久地居住在某地,以免引起他人的疑心。哪怕是衷爱着某一地点、执着于某一事物也不得羁留。离开是迟早的事。这世界海纳百川,长生不老的人却永远不属于任何地方,无枝可依,一生漂泊亦不可随遇而安。长生不老,是福气,还是诅咒?
正如溪中流水,日夜蜿蜒流动,永不止息;在某一日汇入大海,悄无声息。生命亦是如此,百般迂回,百般兜转,最终也会抵达归墟。生命有终结,生命有更替,这是自然规律,也是人类不可逆的事实。若真有一口“不老泉”供人饮用,世界必将拥挤而紊乱,所谓“长生不老”、逃过死亡的侥幸恐怕无福消受。
此外,若一生终结日遥遥无期,时间的蔓延便失去意义。生时享受阳光露水的滋养、沉浸于与人的感情、感受季节更替,总是一伸手便能揽住一个个微小的幸福。而时间的无限延长,很容易使人忽略、淡化每一个幸福的细节,忘了它们应该被珍藏与珍惜。同时,充盈的时间可能会牵制住生命的意义,使其难以体现。人的惰性往往随着时间的增长而膨胀,若如此,奋斗便褪去其光辉色彩。人生虽长却无所作为,又有何价值呢?
安妮至死未喝泉水,像水流汇入海洋,成为“生命轮子”的一部分,是多么明智的选择。毕竟融入整体,完整地走完人的一生,才是比“长生不老”更大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