杠子馍已经消失多年了,但每每想起来的时候,好像还是昨天。那浓郁的麦香,那筋斗香软的口感,那不是很白但能剥下皮的长长圆圆的蒸馍,二毛钱外加四两粮票就能买一个,但总是吃不起,让我至今难忘。
说到杠子馍,就得从三四十年前许庙的老食堂说起。想必凡是许庙周围十里八村的人对许庙老食堂都不会陌生吧,特别是五六十岁左右的人群,无论男女,都会对老食堂有深刻的印象。那个时候,许庙的老食堂在许庙就像西安的钟楼饭店在西安一样有名。平常的时候,是吃不起的,对一般社员来说,更舍不得吃,除非有特殊的事情才会去犒劳一顿。比方缴猪的日子。那个年代是人民公社化,各村以生产大队为单位,再化分成若干个生产小队,生产小队以户为单位,所有的劳动力都是生产队的社员。集体种地,集体劳动,集体打粮。国家的政策每户社员每年必须给国家喂养一头肥猪缴给国家,供给人民子弟兵和工人兄弟生活。一头猪一般喂养十个月左右就出槽了,大概一百斤以上。用架子车拉送到许庙街缴给食品上。食品是个门店,后面有个大院子,是县政府设的门市,专门收购许庙地区的生猪。
缴猪的日子是个大喜的日子,一家人一年喂养一头肥猪很不容易。在那个人人受饥挨饿的年代,逮个小猪娃子放到圈里,放工了在地里拔一笼猪草回来倒到石槽里就行了,没有饲料,一家人吃剩下的饭菜,洗锅的泔水,麸皮,萝卜,红薯等等都可以喂猪。等猪长大了为了长膘,才喂粮食。所以,喂养一头猪是一家人一年的辛苦和期望,一头猪可以缴五六十块钱的,缴了猪领了钱,一家人才舍得华几块钱或几毛钱挥霍一次,去食堂吃碗汤面,然后买一个杠子馍用手帕包好带回家分给孩子们。那个时候,许庙街简直成了孩子眼里的天堂了。
记得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一个女同学请假了,说帮她爸去缴猪,第二天那个同学来了,我们几个男同学调侃她,说她爸缴了猪没给她买杠子馍,她使xing子睡地上打滚不起来,还挨了顿打,一下把她气哭了。
上初中是在玉山社中上的学,学校就设在原来的许庙村的寺庙里,在清峪河边,南边是杜阿,和学校隔了条小道就是收猪的食品门市部,出了校门向北走就是老食堂和街道。
中午放学了,离家近的几个村子的同学就回家吃饭去了,离家远的同学是住校的,在学校食堂吃饭的。
学校食堂的厨房被烟火熏的黑麻古懂的,里面安了两个非常大的铁锅,一个用来烧水,一个用来做饭。食堂做饭的老头姓李,庞阿村的人,同学都叫他李师,每天做一大铁锅糊汤,糊汤糁子是同学从家带来交给李师,用称称了斤量,换成饭票。开饭了,同学排成长队,拿着饭票和洋瓷碗,打两铁勺糊汤端回教室,拿出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腌菜,几个同学围在一起,互相分享着不同的味道,吃的津津有味。女同学是很少和男孩在一起吃饭的,她们有的会去宿舍,或老师房子,也是几个人在一起吃。吃完了去水龙头把碗一洗,放到宿舍自己的布包里。
饭后的时间是最自由快乐的,三五成群出去逛街,满街上乱转,去食品上看老范验猪,他用手指在猪背上摁摁,根据猪膘的薄厚把猪分成一,二,三个等级,一级最肥,价钱最高,三级最瘦,价钱最低。如果和老范熟悉,也可能把三级验成二级,一头猪就可以多几块钱的。
上初中是少年时最快乐的两年,有时候也去食堂解馋,一毛钱二两粮票买个的蒸馍,也有五分钱一两粮票的糖包。去食堂北边公社的马号看看骡马,去供销社和售货员谝谝,(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买个笔记本或铅笔或钢笔,最爱去公社的铁匠社玩,看铁匠师傅打铁,看翻沙工把烧红的铁水倒进模子里铸成犁铧。那时都是手工作坊,唯一的机械是那个空气锤了,师傅把烧红的铁块从炉子里钳出来,放到铁碜上,脚往下边一踏,空气锤就咚,咚,咚的工作了,比人力大多了,震撼的很,很快把一块铁锤成所需的形状。
当时的信用社在中药房和供销社中间,是一排子门面,听说有一次,信用社的工作人员上厕所了,忘了关门,回来后发现桌子上放的几百块钱不见了,听外面的人说街上一个讨饭的刚从信用社出来走了,这下有了线索,工作人员急忙去食堂买了个杠子馍,找到那个讨饭的,换回了丢失的公款。
对我来说,记忆最深的一次,是我初中毕业去玉山中学考试的一天,考完试交了卷子出了校门准备去吃午饭,正好碰见我未过门的嫂子,她把一个热气腾腾的杠子馍从手帕里拿出来寄到我的面前,我当时很不好意思接受,但又拒绝不了她执意热情的态度,使我至今心里还热乎乎的,不能忘记。
多少年过去了,我们已到中年,但过去的事总在脑海里重复的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