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从蒲城小游回来,归途中就打电话炫耀,让我猜猜她中午在蒲城吃的啥?我以为是蒲城面辣子,性急的她笑着说是咱小时候吃过的红薯面驴蹄子!听着她在电话那边还不停地说香的很香的很,甚至还听到她不停地眨巴着嘴的声音,瞬间记忆中味蕾被唤醒,那甜甜的,粘粘的,辣中带着酸味仿佛还停留在唇边,怀旧的心一下子被拉回到久远的从前,那些年,那红薯面驴蹄......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正处于小学阶段吧,那个时候中国农村大都处于饥荒中,粮食远远不够吃,瓜菜代是常有的事,而红薯面驴蹄在富平农村是个标志性代表吧!记得小时候,每到挖红薯季节,全家老少齐动员,大人挖,小孩拾,运回家中,大小均匀,没瞌没伤的红薯被挑选出来,储存在红薯窖里,那是整个冬天的后备食粮!而有些特大或者被挖伤的大红薯被我和姐姐洗净,母亲拿来红薯擦擦,擦成红薯片,天气晴朗时,我们按照母亲吩咐,去外面晒红薯片。
那时候,我家在村口最东边,村民的自留地就在我家围墙两丈远的地方,我们就捡谁家没种的荒地去晒红薯片。古怪精灵的我总是偷懒,晒片总是天女散花般去撒,看着一片片红薯片在空中飞舞,我快活的心情像长了翅膀,少年的心就有了那么多快乐;而姐姐总是均匀地一片挨着一片摊开。我的小聪明常常被姐姐告知母亲,而母亲也不去训斥,只是轻轻说了句:谁撒的谁到时去拾!记得有次变天了,我去拾自己撒的红薯片,那的确害苦了我,东跑西窜总也捡不完,看着姐姐早已捡完她自己撒的红薯片,我急得眼泪也流下来了……后来在母亲和姐姐帮忙下,在那场雨来临前终于完成自己的任务。母亲虽然没有指责我,但是从此以后,我干什么事再也不敢偷机取巧了,我知道那样做的结果只能是害了自己!
红薯片晒干后,母亲在队上的磨面房把红薯片磨成面粉,因为那时候年龄小,很少到磨面房去,所以一直不知磨红薯与磨麦子到底是不是一样磨法?只记得有次刚到磨房门口,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磨坊里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甜的味道,呛得我直咳嗽,我站在门外没敢进去,从此也缺失了怎样磨红薯面那个珍贵的记忆……
记得秋冬季节,常常是下午两三点时,母亲用开水把红薯面烫好,放凉后加入对半的黑麦面,那时麦子不够吃,农村人把麦子磨的很细,面粉收回来总是很黑,不像现在八零七零粉那么白。母亲在案板上把面揉成细长的几条,再用小擀面杖擀成不到一寸厚,姐姐卖力地拉着风箱,通红的炭火映红了她的脸颊,而锅里的水沸腾着,蒸汽笼罩着整个厨房,年轻而美丽的母亲系着印花蓝围裙,半弓着身子在木锅盖上飞快用刀削着驴蹄,几刀过后她飞快用刀一推,驴蹄纷纷落入锅里,我总是和弟弟争着用长把勺子帮母亲在锅里搅动......驴蹄熟了,捞出盛在碗里,加入盐、葱花,红辣子,再加上富平特有的小米醋,搅拌均匀后,夹起一块放入口中,粘粘的,甜甜的,酸酸的,辣辣的,那味道儿美极了!可惜那时我的胃不好,一吃红薯面驴蹄总要疼上半天,心里多少对它有些抗拒,却总是抵不住那种味道的诱惑,总是疼还是去吃,所以,对红薯面驴蹄的记忆尤其深刻。
曾记得年幼的我去外婆家,村里的阿婆总爱问我吃的啥饭,我总是回答驴蹄子,乐此不疲地给她们比划着母亲削驴蹄时的动作,让母亲在人背后狠狠地骂了一顿,那种委屈到现在都记得,也一直没有去问过母亲,也没有想明白她为什么要骂我?现在想来,也许因为父亲在外工作,母亲好强,不愿让人知道家里生活的困苦吧,但是那时哪个家庭能够逃脱那种困境呢?童年的我自尊心特强,动不动就泪流满面,待后来阿婆们开玩笑再次问起,看着满脸通红,(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满眼是泪的我于是都禁声,从此以后再无人开玩笑问我吃的啥饭了。近四十年了,我再也没有吃过红薯面驴蹄子,但朋友一提起红薯面驴蹄子,我就想起那种粘粘的,甜甜的,辣中带酸的味道,那味道也一直留在记忆中!
有人说,人上了年纪总爱怀旧,这话一点不假。近年来,我已经介入不惑之年,却常常思念小时吃过的许多东西,那硬硬的像钢丝样的玉米面饸烙,那甜甜的红薯面轱辘馍,那红薯面驴蹄子,那金黄金黄的带着糖精的玉米面塔塔······在老一辈人眼里是痛苦的经历,而对于我们来说,那是个难忘的回忆!我常常想起那时某种食物的味道,也许小时自己是多么抗拒,而现在又是多么地怀念,红薯面驴蹄子就是其中的之一!
流年易逝,岁月如歌!转眼间四十年了过去了,当年开玩笑的阿婆们早已作古,姐姐也升级做了奶奶,整天追着小孙子跑,而年轻美丽的母亲也进入了古稀之年,但年幼时母亲做红薯面驴蹄子的场景定格在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那红通通的碳火,那满是蒸汽的厨房,那在锅里翻滚的红薯面驴蹄,那年幼的姐弟仨,那年轻美丽的母亲······
那些年,那红薯面驴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