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斗门,是奉节夔门码头处的一个古城门,当时它高高地立在江边,要坐船出城的人,必须从此经过。三峡水库蓄水时,被沉入江底。
二十多年前,在三峡之水未涨之时,有一年去奉节,青春年少的我被朋友带去江边游玩。
我们穿过熙熙攘攘的老街,经过满街扑香的烧腊摊,然后从古老的依斗门中穿出,走下高高长长的阶梯,在她的一个好友的引领下,来到一艘小木船上。于是,这极小极小的船开始划向江心。
只乘过轮船的我,从未在船舷边如此贴近的看过让人生畏又柔软的长江,尽管也曾千万遍的在脑海中想象过扁舟遨游。等划离岸边一段距离,我们才发现小船还有些微的渗水,几分钟的慌乱之后,觉查漏水完全可控,船上还有一个小撮箕,可以随时将水撮出船仓。我们迅速恢复到快乐忘我的状态,一边用撮箕撮水,一边心怀敬畏,谈笑风生。我们让木船一遍遍地在夔门下的江水上转圈。环顾四周,发现苍穹还有温柔的风挟着水声包裹着我们这三个小小的人时,感觉象回到母体,又象入到秘界,仿佛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山海倾压之力近得前来,可是我们却感到很安全,似乎这只小船被一个巨大无边的手掌托在手心,呵护有加,与世隔绝,让大家感到有惊无险,于是现世安稳,风光无限。只觉得游历是如此妙不可言,细思却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当时青春年少稚态可掬,朋友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亮?还是小船漏水,让江水的磁场如此地逼近?是因为那很老很老的依斗门高高地却很慈祥地俯视?还是因为夔门亘古不变地威武在侧?
我现在一直念念不忘当时的那种感觉,并不禁好奇深究,人们苦游穷游,费尽体力,有时甚至不惜一掷千金,是为了什么呢?为的只是一场美好的回忆吗?旅游最大的魅力是什么呢?是埃及非洲土耳其,巴黎美洲意大利,全球吃遍看遍就完事?还是常怀稚子之心,在天人合一的一瞬,打开从创世之初就藏在每个人心里可与天地感应的触角,碰一碰从宇宙缝隙处伸来的指尖?而我更愿意像卢梭散步时醉于山边一枝野花,像杜甫发愿"会当凌绝顶",像东坡竹杖芒鞋轻胜马。在谁也测不准的何时何地,却是最恰当的时间,最恰当的地方,与刚刚好融于溪水,融于原野,融于橄榄树,或者一朵花,一粒沙的我们完成心灵的邂逅偶遇。刹那即成永恒。
那种魅力也许就是阳明先生所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的颜色一时明白起来。”并就此理解了消磨即立命的话语。那种魅力也许才能让你明白孔子的"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心境。那种魅力引来了徐霞客,郦道元,引来了李白和三毛,也引来了世上数不清的朝圣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