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流逝和生活的变迁,特别是当自己转换角色做了父母,工作之余尤其是节假日来临,“去看看老人家”、思父想母之情常常油然而生;而且,作为业余爱好之一,最喜欢演唱也是唯一、勉强能上得了台面的曲目就是刘和刚的《父亲》;坐电脑旁,在键盘上也会经常不由自主地敲打出“父亲母亲”的字眼,于是我就边思边想写下了这篇《我的老父亲》。
老父亲生于上世纪四十年代初,正赶上抗战最艰苦时期,家里属于典型的贫下中农,本就一穷二白,加上兄弟姐妹9个他最小,shenti条件自然而然先天不足。跟着兄长们去20多公里外的煤矿挑煤,箩筐比人还高,一天下来也就挣个几分钱吧,还舍不得花,硬是存到奶奶的瓦罐里去(现在我们听他讲起这件事情都热泪盈眶,想想,五岁的孩子就挑起了生活的重担,而现在随处可见啃老族)。七岁时,全国解放了,在“扫盲”运动中赶鸭子上轿,他一路读到了高小毕业(高年级小学的简称,相当于现在的小学4-6年级,初小则相当于现在的小学1-3年级)。但在那个年代,高小文凭就算较高学历了。毕业后,在全国大炼钢铁的热潮中,他被分配到了家乡的钢铁厂。但是,他虚弱的shenti怎能挑起那些沉重的矿石、钢锭!没多久,他就去了著名的安源煤矿。刚进煤矿,他被分派到了下井。井下阴暗潮湿,而且过去自动化程度极低,采掘、运输等工作基本都依靠人力。他瘦小的胳膊无法抡起那沉重的铁镐,也无法负重满满的一框煤从井下拉到井口,才上三天班就病了,急xing胃炎,无奈,上到地面吧。领导问他会做啥,他说我会算术,于是就安排到材料供应科当统计员。没曾想,在这个岗位他一干就是三十多年直到1993年退休。在计划经济年代,统计员是个重要的岗位,职责之一就是定期向上级报送各类报表。在那个没有电脑没有网络一切靠手工记录的年代,父亲因此而获得了大量去省里、市区送报表办事的机会(还获得了难得的几次外地出差机会)。记忆中,每个月送报表的日子,都是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最开心的日子。要么,带我们其中一个坐车进城,要么,回来的时候会带点糖果零食等,甚至,带我们坐车进城也成为了奖励学习进步的一种重要方式。这些久远的回忆,因为有父亲无声的疼爱,甜蜜了整个清贫的童年。
父亲二十二岁娶了母亲。母亲的娘家可以算是大户(不是大富)人家吧,世代读书,人丁兴旺,也积累了一些家业,母亲读了高中,毕业后又在村学校里教书,传统的女工活样样拿手,说起来多少有点“大家闺秀”的底子。有了新的家,陆续有了我们六个兄弟姐妹,同时也有了更多的负担和责任,依然是为生计奔波,奔走于萍乡的几大煤矿,1974年才调到离家稍近的煤矿。由于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他刚成家时爷爷奶奶已经年过六十并且孙辈众多,因此建房子、带孩子等这些现在看来可以获得父辈支持的事情,他都只能和母亲两人承担。家里第一次建房子,是他三十多岁时,在祖屋旁搭了三间平房,当时还搞了个混凝土楼面,想着以后加盖第二层(没想到这个想法一直未实现)。建房子期间,由于经常搬运重物,加上吃饭时间不正点,落下了腰伤和胃病,并且这两个毛病一直延续至今。随着1986年我考到外地读中专,大姐又正好毕业参加工作,家庭条件才有所改善,父亲马上利用当时的政策占用一块农田又改善了居住条件,当时建房子用到的钢筋、水泥、玻璃以及烧砖用的煤,基本上都是他四处求人低价获得,现在想起来他真的是不容易。
在我们几个兄弟姐妹读书的时代,农村的小农思想还很严重,很多人觉得读书太多没啥用,不如早点出来工作赚钱,尤其是看到很多农村孩子高中甚至初中毕业后就去广东打工并寄钱回来,很多乡邻都不理解父母让我们几个读书的做法。也许受了外婆家的影响吧,父母自始至终希望我们读书,好好的读,能读到哪里就送到哪里,竭尽所能,不惜倾家荡产。记得当时父亲反复跟我们强调:只要你们能升学,砸锅卖铁我都要供下去。最困难的那几年,我们六个兄弟姐妹同时上学,一到开学,父亲就真正头痛,想起一大笔学费生活费就睡不着(那个年代他的工资连续几十年始终固定只有51元)。但他从来没有要我们放弃过,也没有跟我们讲过其中的艰辛,只是那些日子他的眉头是紧锁的,而到开学前他才把眉头舒展开,总是在我们开学的头天晚上微笑着把学费给我们,挥手目送孩子们一个个的离家。
想想这三十多年来,似乎总是父亲看着我们的背影挥手告别。我从初中就开始寄校,然后去外地读中专;弟妹们高考后都去外地求学,一次次都是父亲送我们出门、上车,一次次看着我们的背影消失,又一次次期盼我们的归来,这期间的目送与迎接,父亲是何种心情?不舍?期待?骄傲?应该都有吧。这复杂的目光,在今年9月我送儿子去上大学才深有体会。而往后的人生,我也将要一次次目送儿子的离家。挥别一个背影的转身离开,心理空荡荡,竟是如此无奈酸涩。人生,大抵就是在相聚离别中体会酸甜苦辣的滋味吧。
现在看来,我们几个都应该庆幸,父亲在那个年代就预见到了读书的重要xing,咬牙坚持没让我们辍学!总记得,每次他叮嘱我们发狠学习,都是说“将来考出去了就跳农门了”,而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也终究没太让他失望,从大姐开始,到最小的弟弟和妹妹,基本都读了点书。1993年我两个弟弟高中毕业升学,父亲也正好从煤矿退休,而为了供弟弟们上学,父亲又在邮局兼职做了好几年电报派送员。到1996年我最小的妹妹考上九江财院,家庭经济条件才真正略显宽裕,家里也终于在1997年春节前购买了第一台彩电。
父亲是个积极向上的人。在大姐和我参加工作之前,整个家庭生活的重担早早的yazai他身上,压弯了他的背,却始终压不垮他积极向上的意志,始终浇不灭他对生活的热爱和追求。父亲是个聪明的人,以高小毕业的底子,却完全凭自学,会写一手毛笔字,自拟的对联也还工整对仗,常说“仁义礼智信”、“三人行,必有我师”,懂些族规民俗、山界田地、罗盘风水、人情世故和红白喜事的礼仪等。这对他那个年代、那个学历层次的人来说尤为难得。也正因为如此,父亲凭自己的热情和无私,常为乡里乡亲帮帮红白喜事,写对联、当提调(也就是主持人),既动脑又动手,赚了吃喝赚了人气,但是他从来不收酬金,最多象征xing的收条毛巾、一包果子之类。父亲是个善良的人,他总以善良安慰自己的内心,也小心翼翼地培育子女的善良;他养了很多花,家里那个小花园是他出门在外几个月甚至半年唯一的牵挂,就像他始终放不下家中那些永远懵懂的儿女。
而今我们也渐渐长大,循着多数人的人生轨迹,求学、工作、结婚生子,分布在天南地北。(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而父亲一开始却希望我们都留在萍乡,有份稳定的工作,成家立业,儿孙绕膝,天伦之乐。我知道他是不希望我们像他那样一辈子都在奔波劳碌。但是我们几个的情况却不尽相同,前面四个留在了萍乡,老五和老六则去了广东。近在家乡的能常常回老家陪陪父母,远在广东的当然就少些相聚,好在如今通讯、交通便利,一个电话、一张高铁票轻松搞定。
最近几年,年岁的缘故,老父亲逐渐出现各类病痛,我们也终于意识到父亲在逐渐老去,免疫力在明显减退。虽然每次病后都能恢复,但是却感觉一次比一次恢复得慢。原来那个爱唱歌爱看书报的父亲,记忆力更差了而且有时还听不见别人说话,母亲每次都叮嘱我“你要讲大点声,要在他耳朵边喊”。看到父亲出现这样的状况,说不出的心酸和心疼,说什么好呢,也许他真的累了,心累了,不想再想什么了,那就别让他再想太多。人的生老病死不由自己,儿女们能做的就是延缓他们老去的节奏。今天看了一篇短文《激活曾经的青春》,讲的就是像shenti需要活动一样,精神也不能缺少思维体操,我们可以帮助父辈回想几十年前的老习惯,激活他们曾经的青春,动手动脑延缓老去的步子。善良有爱的父亲,真的希望你能慢慢恢复,健健康康地多活上些年头,有更长的时间含饴弄孙,期许和关注着儿孙辈一代代长大chengren,让他人生的意义得以进一步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