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皮火辣辣的疼,眼前被磕出了一片血光,却依旧扒拉着桌子往上扑,抓起盘子里的残根剩饭就朝嘴里塞。
[饿了,我要吃饭……]
阿爸面色不虞,恶狠狠朝我这边吐了口浓痰:[真他娘的扫兴!]
他踹了我几脚,憋着恶气出去了。
陈澈扯住廖月的衣领,硬生生把她拖回了房。
房门被重重砸上,微弱的哭声再次响起。
我抹了一把头上的血,跌坐在墙角。
我救不了她,我只能做到,让折辱她的人尽可能少一些。
我头痛欲裂,在漫长的黑夜中昏昏沉沉睡着了,被噩梦屡屡惊醒了几次,才挨到了天亮。
日上三竿时,奶奶才慢吞吞起了床,开始做早饭。
陈澈站在院子中心,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长长地打了个呵欠,看上去餍足极了。
他估计是心情好,连带着看我也不那么刺眼了,甚至允许我进厨房吃饭。
我蹲在饭桌旁,大口大口喝着粥,用余光悄悄打量着廖月。
仅仅只是一个晚上,她就不似昨天那般容光焕发了。两只红通通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连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陈澈夹了一筷子咸菜给她,她抱着碗惊慌失措躲开了。
阿爸把筷子朝桌子上狠狠一拍:[月月啊,你是不是嫌弃叔叔家里的伙食不好呢?]
廖月打了个哆嗦,端着碗颤颤巍巍接下了那筷子,仰头急促地开始吞咽。粥从她嘴角溢出来,顺着脸颊往下划。
奶奶满意地笑了:[对了哟,就该多吃一点。你太瘦了,腰又细,这个样子是生不出儿子的。]
[等吃完了饭,你就跟着我下地,去把土翻一翻。]
廖月还没做出回应,陈澈就已经开始不高兴了:[奶奶,月月身体不好,做不了这些重活的。她就留在家里,就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奶奶锤着腰笑起来:[是喽是喽,你小子心疼媳妇,舍不得让她干活。那只能让来娣跟着我去了。]
我咧着嘴开始笑,嘟嘟囔囔说着话:[下地,下地捉蚯蚓喽!]
没有人理我。
陈澈摸摸廖月的头发,柔声细语地说:[月月,你放心,等我们结了婚,你就可以永远和我在一起了,我们一辈子也不分开。]1
廖月身子发颤,呢喃着:[……永远也不分开?]
[陈澈,我想回家,你让我回去好不好?求求你了!]
陈澈面皮抽搐,抬起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贱人!你说什么?]
这一巴掌劲是真大,廖月的脸立刻就肿起来了,她捂着脸低声抽泣,不敢再说话。
陈澈像个精神分裂的神经病,立刻又抱紧她,满脸疼惜:[对不起月月,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爱你了,我太在乎你了。你会原谅我的,对吧?]
这一次廖月没有再反抗,而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3.
转眼间,一个月飞逝而过。
村子里张灯结彩,唢呐与锣鼓齐震。大部分的人都挤进了我家的小院子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男人们挤在院子里抽烟喝酒,年纪稍大的妇女进了厨房帮忙,只剩下几个年轻的进了陈澈的房间里,替廖月梳妆打扮。
屋子又小又闷,陈设老旧,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味,唯一亮眼的地方,就是大红色的床单。
廖月坐在镜子前,神情麻木,任由其他人往她脸上涂脂抹粉。
她身上穿的既不是婚纱,也不是秀禾服,而是奶奶从我妈的遗物里翻找出来的、为数不多的较新的衣服,颜色鲜艳。
一切,都和我想象中的婚礼毫不相似。
这是牢笼。
[咦,月月,你化上这个妆,显得气色很不错呀!]
张娜给廖月涂上了口红,望着镜子里的她发出惊叹:[真的很漂亮呀。]
其他几个女孩纷纷附和。
[你懂什么,那是人家月月底子好。]
[就是就是。]
廖月并没有因为这话而感到开心,她摸着自己的脸颊,神色恹恹:[好看么?我倒觉得,这打扮一点都不适合我。]
[可别这么说。]
张娜开始替她梳头,笑嘻嘻道:[你跟我们可不一样,你嫁的呀,是陈澈。那可是咱们村里唯一的大学生呢!]
[哪像我们,我们自从来了这……]
张娜说到一半,立刻反应过来,闭上嘴不说话了。
众人纷纷沉默下来。
我仔细打量着她们。
她们都很年轻,这个年纪,本来应该穿漂亮的衣服,化喜欢的妆,在大学城里自由自在生活着,闲暇时和朋友出去逛街聊天。
可现在,她们被困在这个闭塞的阴暗角落,穿着浆洗到发白的破旧衣服,每天承受着所谓的丈夫的打骂,甚至要为他们诞下肮脏的血脉。
本不该是这样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细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你们……都没想过要逃吗?]
我扫了她一眼。
是徐燕。
女孩们愣住,不约而同压低了声音。
[逃?你告诉我怎么逃,这周围几个村落,全部都是他们的同伙!]
[再说了,我们对这地方又不熟悉,万一迷路了,难不成要活活饿死在山里吗?]
徐燕急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不是这样的。我这段时间跟着陈宝他妈出去干活,这里的地形被我摸了个七七八八。我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开村子直接上公路,但是很险。]
廖月皱眉,冷冷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走呢?]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一个人……不敢,如果大家都一起,就不那么害怕了。]
她们商量半天,最终决定赌一把——今天晚上逮到机会就跑,不管生也好,死也罢,总要拼一把。
她们凑在一起耳语半天,须臾,张娜朝我走来,朝我手里塞了几颗糖。
[来娣,你弟弟今天要跟我们做游戏呢。待会要玩捉迷藏,我们不能被他们找到,如果被找到了,就代表我们输了,是要接受惩罚的。]
[到时候,如果他们来问你,你就说,不知道我们去了哪里。等我们赢了,我再给你吃更多的糖,好不好呀?]
让傻子闭嘴,不要乱说话,是件很重要的事。
我笑呵呵抓住了糖,冲着她连连点头:[吃糖,我最喜欢吃糖啦,谢谢姐姐!]
她摸了摸我的脸,继续去给廖月梳头了。
我捏了捏手心的糖,它已经和糖纸紧紧黏在一起了。
这些糖,她一定也攒了很久。
4.
月上枝头,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醉醺醺地互相搀扶着回家。
陈澈送走了客人,丢下满院子的狼藉不管,站在房门外轻轻扣了扣:[月月,我要进来了哦?]
我坐在牛棚,伸长脖子够着去看,心中冷笑。
傻逼,这时候倒是知道绅士了。
有够虚伪的。
他连敲了许多下,门内都没有回应,他又尝试去推,木门却纹丝不动。
陈澈有些慌了:[爸,门从里面被锁起来了!]
阿爸本来躺在摇椅上醉醺醺的,一听这话,脑子立刻清醒了不少。
他冲进牛棚翻翻找找,掏出来一把大斧头,对着木门就是哐哐几下。
门瞬间四分五裂,他们冲进去,片刻后又大呼小叫着跑出家门。
[人跑了!廖月跑了!]
[都别睡了,快帮忙找人!]
奶奶也跟着跑了出去。
我进了房间,看见了满地的玻璃碎片。
廖月翻窗跑了。
外面人声嘈杂,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