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耄耋娘亲,如今已是87岁高龄,要接受第三次腿头装骨珠的大型手术,我们都忧心忡忡,一提起甚至是心惊脉跳,她却一点不知情!这回是左腿,弄不清具体是哪天哪刻又怎么伤到的?估计是半个多月前吧。或许开始不严重,她一直以为她还什么都可以的,不用靠他人,也并不接受我们的意见,然后继续逞能,甚至还出现爬上凳子之类的危险动作。直到几天前我回去见她躺在地板上已无法起身,想坐起来得借助外物,很艰难吃力地坚持才勉强可以,我们才意识到情况不妙,当即就近先带她到榕东一很有名气的骨科医生那儿拍片。结果让人先惶恐继而变麻木:又骨折!这回是左腿股骨头折。骨折了,她却如何能老说没事,又如何艰难地熬过种种的自身生活琐碎的考验?
她81岁那年年底,从轻飘飘的梯子上跌下,右肩头骨折,进医院,做手术,装骨珠,住院近20天,不知何故,她自己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个老人出事故,围绕着她的几个家庭忙得团团转,回家康复护理的那段时间,最苦最累的当然是身边人,如果老伴健在(老父在她80岁那年走了),兴许还好些。一方先走,留下的一方本该平安无事,孤独寂寞已够咀嚼煎熬了,出事故了最苦的当然是自己,也苦了身边服侍的人,包括虽未能围绕膝下亲力亲为,却无时无刻都牵挂担忧着的心!
谢天谢地,经过几个月的护理康复,那次大难总算挺过去,以为可安享晚年了。谁曾料,85岁那年元月,热热闹闹的元宵节刚过,记得是十六的晚上,听她说临睡前脱裤子,她不懂应坐下再脱,一直保持身体强健时单边站立的姿势,结果人老脚就不听使唤,一用力,便跌坐地上,本来不算大动作的,但右边腿头股骨折。二进医院再动大型手术,装上骨珠,危险总算又一次度过。一段时间后仍能走路,只是不灵便不自如。然后,慢慢地,耳朵由不灵到半聋,渐渐地,就很难同她交流了。每回,她口中也就只反复着那么几句话,偶尔会忆及关于她儿时的、初为人妇时的苦日子如何熬着的,都是远久年代陈芝麻烂谷子我们耳熟能详的那些……也不知她每天从天刚亮到日头落山灯火黄昏这漫长漫长的时间都是如何捱的。每天,她总安祥地坐于门前,戴着老花镜,捧一册黄得发黑的古书册。也不知她能看进几多,看了几遍几十遍几百遍的,反正平安无事就好了,即使只能守住呆滞的时光和一屋的孤寂,不然还能如何呢?
她本是面容清秀,安静安分勤劳俭朴又容易满足,大门不出的人。一生最擅长做手工:绣花、缝纫、做衣服、织毛衣等无所不能,算得上她同龄农村妇女中这些方面才能的佼佼者,也略微识些字,能看懂好多古书册,厨艺也过得去,人很自尊自强自爱。这回术前术后却一反常态,长时间地说个不停,胡话连篇,手脚不消停,举止不文雅。术后的这夜,言行类似发疯般,又是哭又是嚷又是充满破坏性的动作,估计是锥心的疼痛难忍以及麻醉过后的半清醒半迷糊状态。我万般难受,感触无限,但也无能为力,只有悲伤不已,默默垂泪……所幸术后的隔天总算风平浪静了,危难总算又挺过去了!只是……
我的耄耋娘亲,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大折腾,每每想起都让人心有余悸!您怎么能够灾难一过却不及时吸取惨痛教训?您该明白:老了,无能力了,凡事得小心谨慎,也得接受晚辈安理诚恳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