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父亲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把送给他的那件迷彩上衣放哪了,我说给你放床头柜里了,他说知道了,明天干活要穿。
元宵节,我们那里有“送灯”的习俗,一是给故去的亲人坟上送灯,二是给家里的门神水神送灯。为什么会有这个习俗,我不得而知,问村里的老人,他们说你问这干啥,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我还是想知道,查了一下资料,原来“送灯”习俗也只是个别地方才有,东北的《辽阳县志·岁时民俗·正月》里记载:“十五日为上元节,乡民送小灯于祖墓,谓可照至九泉。”
于是,我俩抱着烟花,拿着红蜡烛出了门。走到村口,远远望去,田野里已经烛火莹莹。烟花过后生成的烟,和炊烟织在一起,形成一层薄薄的纱,淡淡地飘在麦田上面,若有若无。
来到爷爷的坟上时,已经有几只小小的红蜡烛,huangse的烛火在微风中影影绰绰,摇曳不定,我知道是大伯已经来过了。我和父亲也各自点了几根蜡烛,找了一小块平整的土地,栽下。父亲在坟前一阵喃喃自语后,先走了。
回到家,小侄女已经开始给门神送灯,她小心翼翼的,把红蜡烛点着,栽在每一扇门的两边,不一会儿,院子里灯火通明。
母亲说,放许愿灯吧,我说好。她们把灯撑开,我蹲在地上点着蜡块,热气越聚越多,试着松手,许愿灯离开地面,缓缓升起,大家双手合十,闭上眼,虔诚的许愿。许愿灯飞过屋顶,飞过树梢,随?狗缑烀煸度ィ床患恕?
院儿里来了两个邻居,和父亲一起,靠在院子里的玉米堆上,吸着烟,说笑。第二天和几个城里的年青人一起吃饭,席间听他们讨论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我想,父亲他们仨是不会讨论这种话题的,他们说的,应该是立春了,天怎么还不下雨,麦苗该浇水了,该施肥了。
父亲和邻居的年纪都大了,他们都是种地的,辛劳了一辈子,顺天知命,与世无争,心平气和,不做非分之想。在家闲着没事,我喜欢听他们聊天,他们说不出深奥的大道理,他们说的话都浅显易懂,有时候也近乎“无知”,但你不会为这种“无知”嘲笑他们,反而会觉得他们“无知”的可爱。
邻居经常来我家串门,在村里,各家院子的大门都是敞开的,谁来了,不用敲门,可以随意进出。有时候,我在屋里看电视,邻居来了,他们不喊我,也不进屋,只是在院子里来回走一走,点一根烟,吸完了,再站一会儿,不说一句话,悄悄离开。
不知何时,月亮渐渐爬了上来。鞭炮声弱了,门前和井上的烛光也都先后灭了,邻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家人也都各自睡去。月白风清,小院透亮。(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间或有一两声狗叫,从远方的田野里传来。
我不想睡,独自在月下,望着干净无垠的夜空,觉得自己非常的渺小,小的只有一点,也感到一丝惆怅,很淡很淡的惆怅,而且有点落寞,栀子花茶一样的落寞。
院子里有一棵石榴树,我离开家乡的那一年,父亲栽了它,如今已长得十分粗壮有力了,每年麦子熟了的时候,满树花红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