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似海的时候,苹果树开花了。远远望去,田野一角成了一片花的海洋。每年春天的这个时候,这片田野就成了美的所在,就连苹果树下卑微的土地也似乎清贵了许多。这属于村野的花儿恣意盛开在春风骀荡的大地,健康独特的素朴之美是公园里那些娇滴滴的花儿永远望尘莫及。
花开时节,你走近树下,细瞧枝头,一朵朵苹果花完美绽放。这些花儿未开时花苞呈淡红色,盛开后花朵呈白色喇叭状。花蕊微颤,似在诱导蝶飞蜂舞。那时,果园里花海汹涌,清香四溢。有人说苹果花酷肖海棠花,细瞻形制,确实有几分神似,但其清雅娇媚似乎在海堂之上,只可惜鲜有诗人画家钟情于它。宋代大文豪苏东坡先生题咏过月光下的海棠花,但对苹果花却未着一字。也许,苹果花太过平凡,因而不入那些志趣高雅的文人雅士的法眼。但在我,它却是一朵直击心灵的美丽之花。
那个令我心悸的月夜已经过去好多年了,但我仍然记得。那夜,月光如水银一般,柔和地泻在大地上,泻在我的村落,泻在我家小小的庭院。后院有棵苹果树,推开后门,一股馨香暗暗袭来,我知道那棵苹果树开花了。那年春天,这棵苹果树花团锦簇,繁盛极了。银色的月光下,我看见一簇簇亮晶晶的玉色花儿静悄悄在夜色中怒放,妖娆妩媚。微风过处,摇曳出一地花影。那一刻,我仿佛看见我十六岁的青春盛开在苹果树枝头。我一阵颤栗,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猛然间触动了,一阵想痛哭一场的感觉瞬间如春潮般淹没了我。远处,后院围墙外的旷野上,声声断断,传来了夜鸟清脆激越的叫声。于是,我抬起头来,无声地向着一树繁花询问我这是怎么了,花儿无语。但我隐隐约约间顿悟了,也许这是我葱郁青春的觉醒。
几年后,我进入大学校园,邂逅了英国小说家高尔斯华绥的名著《苹果树》。这是一则凄美的爱情故事。大学生爱舍斯特因“怜悯”爱上了天真淳朴的村姑梅根,与她在苹果树下定情。后因阶级意识又将她无情抛弃,从而造成一出恋爱悲剧,因此伤感不已。爱舍斯特痛感自己遗失了生活中最美好的东西——“那苹果树,那歌声和那金子。”在此,苹果树是纯洁爱情的象征。只可惜爱情无果而终,就像世间诸多虽令人艳羡却华而不实的名花。(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
行文至此,我的耳畔响起了台湾歌手高胜美的《苹果花》,“苹果花迎风摇曳,月光照在怀里。想起了你,想起了你。只恨你无情无义一心把人弃,害得我朝朝暮暮梦魂无所依。”这首歌曲缠绵伤感,穿越时空,就像是为苹果树下的多情姑娘梅根代言。
许多年前,故乡沟畔有一座果园,果园里栽满了苹果树。果园有些年头了,它是集体的。从沟对面望过来,这片苹果树站在悬崖边上。花开的时候,就像一朵云霞落在了崖畔。这条南北走向的深沟里流淌着一湾清粼粼的碧水,映衬得这片果园愈发美丽丰饶。苹果树下时常有机灵的松鼠出没,它们支起蓬松巨大的华丽尾巴,在果园里窜来窜去。秋天来了,累累果实压弯了树枝,红艳艳的大苹果着实诱人。于是,这果园便招来了我们这帮孩子贪婪而又觊觎的目光,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看管果园的白胡子老头可厉害啦,他和老伴无儿无女,就住在沟边一孔窑洞里。每次,当我们凭借着高大茂密的玉米田的掩护,一步步悄悄挨近果园时,总会听到他一声威严的断喝,我们只得四散奔逃。何况,他还有一杆装满铁砂弹的猎枪呢。
许多年过去了,苹果花总是一季季地开,苹果也总是一年年地结。这盛开在田野上的苹果花纯朴清香,素雅亮丽,果实更是香甜可口。这是一树繁花对大地母亲的美丽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