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山区,柿子树并不稀缺,悬崖沟边,乱石丛中,随处可见形态各异的柿子树,人们不刻意去种,也不去打理,不知何年随了哪股风儿或经了鸟儿的嘴,落到哪里便安了家。柿子树抗旱、耐寒,任凭风雪雨霜,岿然不动,顽强地走过春夏秋冬、四季交替。
柿子是我从小的最爱,我喜欢它圆圆的红红的模样,喜欢它爽爽甜甜的味道,更喜欢它坚韧不拔、不惧风霜的个xing。小时候的山村农家,乡亲们喜欢在庭院种棵柿子树,食不果腹的日子,孩子们从柿子开花就盼着成熟,柿子树不像其他树,需要修剪打理才能成才,可以任由它恣意生长,矮矮的向四周分散枝丫更便于采摘。过了霜降,孩子们便迫不及待爬上树,将还未完全红透的柿子摘下来,刚摘的柿子不能吃,涩涩的,大人们便将柿子用麦秸裹起来,或埋在粮食囤里,孩子们天天板着指头盼着,捱到十天半月,便可以拿出来吃了,那爽滑、那甘甜,沁人心脾,至今难忘。
那个年代,种果树会被当做资本主义尾巴割掉,所以,很难见到苹果一类的水果,大约柿子树天生有野xing,外形又不美观,侥幸逃了厄运,也成了孩子们唯一期盼的果类,到了深秋,除了上山摘点野山枣,就是摘柿子了。多少次看老乡们摘柿子,我发现了个小秘密,即便触手可及的柿子,也不会全部摘掉,总是留几个挂在枝头,起初我很疑惑,后来,大人们告诉我,是给鸟儿们留的,等到大雪封山的日子,小鸟无处觅食,就会啄食柿子生存,后来我观察,果真有鸟儿迎着呼啸的北风贪婪地吮吸着哄了的柿子。想想都是满满的感动,世界是人类的,也是各种万物生灵的,只有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世界才是美好的。
除了庭院,岭头山坡也会有零星的柿子树,不过那时都归生产队,深秋季节,忙完了地里的农活,队里会安排社员摘了晒柿饼,乡亲们将柿子穿成串,挂在房前树下,像一串串红红的灯笼,透着红红火火的喜庆。原始制柿饼的过程就是慢慢风干,有时也有哄了的柿子,就让孩子们打了牙祭。晒成的柿饼更有味道,浸润出的糖份形成一层薄薄的白膜,咬一口,又甜又筋道。记得姥姥特别喜欢吃柿饼,我们胶东老家没有柿子,每次回老家,母亲会悄悄地用白面或大米去老乡家换点柿饼带回老家,亲戚们都赞美沂蒙山区的柿子好、柿饼甜。
如今的沂蒙山区,因地制宜,大力发展果业,蜜桃、苹果源源不断地运往各大超市,成为城里人的桌上佳肴,而柿子似乎并不受宠,鲜见有卖柿子的,却逐渐成为观赏树种。不远的乡下,有一片“百年柿林”,几十棵柿树散落在漫山遍野中。所谓百年,多少有点牵强,不过看那粗壮的树干,饱经风霜的树皮,想必也是经了无数岁月的磨砺。秋风渐劲,百叶凋零,唯有柿子,越发红的鲜艳,红的通透,乡亲们不愿破坏这美丽的景致,并不去采摘,成了远近闻名的旅游景点,画家们写生,摄影家拍照,游客们流连忘返,到了白雪皑皑的季节,时令水果早就谢幕,成了城里人的宠儿,柿子却依然傲立枝头,昂首挺xiong,任风霜雨雪侵蚀,任鸟儿咬啄的千疮百孔,我自岿然不动,为白茫茫大地留下一道艳丽的风景。
深秋的一个周末,去乡下拜访朋友,暖阳柔柔,朋友提议,还是爬山爽快,崎岖的山路,红红的山楂唾手可得,落光了叶的柿子依然高挂枝头,昂首挺立,仿佛正待出征的战士,傲然向即将到来的严冬宣战。经不住诱惑,我们便爬到树上去摘,满树的柿子勾起了儿时快乐时光的回忆,更不会忘了给鸟儿留食的好传统。(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朋友教了揽柿子的方法,回家便迫不及待地实验起来,先倒一碗高度酒,把柿子逐个在酒里打个滚,放进密封的塑料袋,扎好口子,用盆扣起来,一星期后甜甜的柿子便摆上了桌,第一次揽柿子竟如此成功,比老辈人的方法快捷简便多了,成就感油然而生,送了好多朋友炫耀自己的劳动成果。
前几天,从朋友圈看到一则消息,大蒙山景区要举办柿子节,兴致既起,便欣然前往,地点处于大山深处一个古老的村落,同样未能幸免瑟瑟秋风的冷酷无情,各种植物已凄然凋落,却因了满山峪的柿子引得大量游客蜂拥而至。村口,用柿子组合的“柿柿如意”惹的游客纷纷驻足拍照留念。树上屋下,红彤彤一片,枝头的柿子摇曳着向游人点头致意,山民们竟然独具匠心,把小小的柿子玩转的精彩绝伦,各种图案栩栩如生,柿子门帘、柿子挂件,还用红红的山楂做底色,金黄的柿子摆成五星,一面别致的五星红旗为柿子节锦上添花。踏上回程的路,回望苍茫厚重的山峪,我们感慨万千,那一树树的柿子将继续留在大山的怀抱里,勇敢地迎接寒冬的考验,待到雪花飘零、北风呼啸的时节,这里不知又是怎样的一幅美丽画卷,一定会成为鸟儿的冬季乐园,也会成为游客们雪中赏柿子的好去处。
现在的柿子树已越发受宠,厂矿企业的大院里都喜欢栽上几棵柿子树和杏树,柿树昭示“(柿柿)事事如意”,杏树寓意“(杏)兴旺发达”,尽管柿子树沧桑、斑驳,像一位饱经岁月的老人,却并不妨碍人们对它的喜爱,待到果实挂枝头,人们照例不去摘它,无论冬日暖阳,抑或冰霜雪雨,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