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混沌的尚末醒来。公交站台的灰色地面,枯叶软塌塌地浸在积水中,想必淅沥沥的秋雨定是下了一夜。
小心地探上前去,我发现那抹绿也还稚嫩。她弱不禁风地在萧瑟秋意中摇晃不停,好似一阵风也能将她吹散,真不知她是如何熬过昨夜的那场秋雨的。她身旁是英姿飒爽的香樟,那铜枝铁干仿佛嘲笑着她的不堪一击。
大概她的心也是不堪一击吧,我如是想。这小树倏忽摇摆着枝条,像个孩子吸引着他人的注意。她纤弱的臂膀上斑驳着她生长的痕迹,那是岁月累积的拼搏;她细柔的身躯根植于泥土,接壤处是结结实实的寸寸土地,那是时光积淀的汗水;她被秋雨洗涮过后的片片绿叶,盛放着蓬勃的朝气,那是坚持换得的自足。多少凄风苦雨,她铆足了劲儿咬着牙挺了过去,纵使只换得这一星绿色,纵使不似别人生如夏花,她却微笑,淡然地吐露不为人知的绿色。
伫足凝视,那抹绿已将吾心带至先生身旁。
泼墨山水色,点绛朝夕间。先生正是教我国画的。时光来复去,曾是名满小城的他如今也只在偏安一隅怡情自乐。我曾问他悔否,先生摇头道:“心不可汩一事,只自立心。既然已耗尽全力,便是无法至山巅,仍可笑对山腰万景,庸人方自扰。”他眉眼弯弯,笑意直达心田:”你呀,就是太在乎!闲情应偶寄,且同我挥毫纸笺上!”
先生看似随xing恣情,可他却从末停止拼搏,宣纸上的墨香几乎将整间书屋浸染透底。先生的画笔亦从未放下,几十年来,只身一人,傲骨独行,纵使声名渐消,纵使无人知晓,他却微笑,我亦看到新绿点点。
我伸出手去,温厚的触感从指尖漫到心田。不知何时,嘴边竟也有一抹恬静自足的微笑。既已追梦,何必言惜?
要做一棵树,在风中吐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