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与两友散步。刚出家门就有雨点落下,可大家并不在意只管向前走着。我们边走边聊,雨也慢慢加大。我们笑着、跑着,一口气跑到科技厂大门旁的亭子下。擦去落在脸上的雨水,坐在廊下。雨渐渐下大,我们仨就这么坐着,说着。兴趣盎然,因为一场雨的到来。
映着路灯看见密密的雨交织在一起。听到雨打在亭子顶上,啪啪啪,节奏明快,似在敲大鼓。雨打在路边的绿化带上,沙沙沙,似一曲交响乐。
想起童年的夏日午后,也是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我们几个女孩子在池塘边抓石子。本来像翡翠一样的池水,现在倒映着天上的乌云,仿佛变成了一池墨水。水中的鱼都游到水面上来了,好像要从墨水中挣扎出来。突然,哗的一声,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我们惊慌地跑到最近的一户人家去避雨。因为没有院墙,我们几个就站在人家的屋檐下。雨下得大而急,打在草屋顶上,又顺着屋檐往下淌。一时间,满世界只有雨的声音,哗啦啦,哗啦啦。有雨水打在我们身上,为了不被雨水淋湿回家被母亲骂,我们几个紧紧地挤在一起。
“吱哑”一声木门被打开。一个清瘦的老人在屋里喊:“进来吧,不要淋湿了。”我们怯怯地走进屋子里,一下子把房子站满了。我打量着这小小的一间房。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木椅。桌子上摆着一摞摞的书。他戴着老花镜不苟言笑,在看一本书。我好奇地凑近桌子旁看上面的书。他问:“喜欢看?”我点点头。他顺手从桌上拿起一本《岳飞传》给我看。上面有些地方是看不懂的,借着书后面的注释硬是看上了几页,读懂了内容。当我沉醉在书中的故事时,伙伴们叫着雨停了,向外跑去。我攥紧了手中的书。老人看了我一眼,说:“拿回去看吧!”我欢喜地向他道谢拿上书跑回了家。
以后的几天,我不再出门去和伙伴们玩了。为了早日能把书还给老人,我呆在家里看书。
一天早晨,父亲挑水回来问我:“澜儿,你是不是看长先生的书了?”我有点惊慌,怕被斥责,连忙说:“看完了,就去还他。”“不急,”父亲说,“刚才给长先生挑水,他夸你是好读书的孩子,看完了再去拿。”“真的?”我惊喜道:“谢谢长先生。”
整个暑假我在长先生那里看完了四大名著。他给我看《诗经》《论语》,给我讲里面的内容。虽然似懂非懂,却是极喜欢听他讲的。
一天晚饭时,父亲给我说起长先生的事情。长先生原是县城里的一位中学老师。文革期间下放到我们村子教小学,他的妻子带着女儿与他划清了界线留在城里。后来由于多种原因长先生的耳朵聋了,也不能再教书了。从此,他很少说话。当人问他话时,他只用手势比长短。时间久了,大家都叫他长先生,倒把他的真名给忘了。乡野农人虽然识字不多,却对有文化的人是恭敬的,所以长先生在村子里生活的还好。父亲每次挑水时也会给他的水缸挑满。园子里的蔬菜成熟了,祖母会拔一些让我给他送去。邻人们也会给他送去一些正当季的食物。
父亲看起来很高兴,他笑着说:“澜儿,长先生夸你呢,说你有悟性,将来有出息。”听到长先生夸我,心里欢喜着,对长先生愈发地敬重。
岁月悠悠,我在求学的路上越走越远。每逢寒暑两假我只要回家都要到长先生那里去。小小的房间,溢满了书香,常常让我乐而忘返。我和长先生一起背诗词,讨论诗人当时的心境……他总是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我说:“后生可畏呀!”
岁月的洪流,卷走了长先生的青春和年华,只剩下多病的身体和一颗沧桑的心。在一个暑假里我再也没有见到他。父亲说长先生被远嫁的女儿接走养老了。他临走给我留下一些书,说是送给我的。我愣在那里,感觉失去了许多,老师?朋友?或者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