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向打小就住在这长长的弄堂中,我们日朝暮对,听着鸟鸣鹭啼。日日擦过同一处高墙下潮湿的绿苔,穿过同一簇人家门前开得正好的扶桑花,行走在同一处斜阳温柔撒照的小路上。不曾想那闲云如何变迁…
在老院围墙外,我们躺在矮小的皂角树下,儿时的风揣着无数天马行空飘上了云梢,暖黄暖黄的夕阳将光铺在了冷清的围墙上,带着些许柔情的烟脂色。我们并肩躺着,看着自围墙里伸出的一枝花来。向眯着眼睛笑,那笑如水般姣好,天真而又妩媚。风轻扬,花儿飘落在唇瓣上轻柔一吻。围墙里藏着十几年的故事,围墙外我与向静躺假寐,享受着专属于儿时的闲适。
四月的木棉花摇摇欲坠,却执拗地在树丫上不愿落下。我与向的争执持续了三天之久,就像极了一朵娉婷的花开在了极地之中。我抠着围墙外皂角树的皮,然后看着满地的树屑。围墙外仍然透着一股隔世般的孤寂。许是幻觉,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幻觉似乎开口“喂”了一声,我没抬头。幻觉忽然指着空中,神色大变,向急急开口道:“闪开,木棉花掉了!”几秒钟后,我捂着砸疼的脑袋冲她笑了笑。几乎是同时,一朵硕大的木棉花砸到了向的身上,我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得很甜。我与向捂着额头,对视一眼,看着对方的眼睛中狼狈的自己,不觉笑弯了腰。
记得那是个晚夏的黄昏,天空中飘满了火红火红的云彩,好看极了。我和向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围墙外。那天,向扎着两条小辫,穿着一条藕粉色的公主裙,在云彩的照耀下仿若小仙女般。她低头拉着我的手一直走一直走,空气突然间变得沉默起来。“向,你怎么了?”“雯,我要离开了!”向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爸妈因工作的原因,要离开。以后,咱俩不能在一起玩儿了。我很难过,我舍不得你……”向哭了,我也哭了,因为我也舍不得和向分开,我喜欢和她一起笑,一起闹,一起爬上墙头摘木棉花,一起在弄堂里捉迷藏。那个黄昏,我和向沿着围墙走了一遍又一遍;那个黄昏,我和向把彼此的名字刻在了那棵皂角树上;那个黄昏,我和向望着围墙呐喊并相约20年后重逢…
向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她,让妈妈帮忙送了她一朵木棉花标本。我不敢去,怕自己不舍,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纵然如今,我已不在广东,向也去了别处,但那堵围墙,那儿,是我与向一起欢笑,一起怒骂,一起宣泄的围墙。是我与向一同戏耍过的围墙。那围墙外,我与向的回忆,我与向的美好过往一直留在那里。
愿有朝一日,我与向在老院围墙旁再见,嬉笑着说一句“嘿!那里有日透窗棂。”
————尾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