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与众不同,她高大健硕,甚至比我的姥爷还高出一头。与别人家的姥姥站在一起犹如鹤立鸡群。她精力旺盛,在她的脸上从来不会看到疲倦的面容,尤其是那双忙碌的眼睛,似乎天生缺少凝神思考的功能。她腿脚麻利,像一个永远在运转的马达,不经意间就能干完所有家务活。即便最闲的时候她的双手也在织毛衣。我遗传了姥姥的高度,剩下的品格则截然相反。我喜欢慵懒地睡到自然醒,喜欢在一个温暖的午后放空自己。
姥姥年轻时从来没有旅游过,六十六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出国去日本。临行前我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精简行李!结果她还是往行李里装了十几包榨菜、泡面和够吃一个月的瓜子!在我看来旅行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品尝美食,我梦想着日本的神户肥牛,蟹道乐,怀石料理,手撕奶酪,利奥利冰激凌,宇治抹茶……可是,可是,可是,跟着姥姥,我却吃了一肚子的各种品牌中国方便面,不但没有品尝到日本美食,还得了“厌食症”。姥姥则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压低了声音说:“日本吃饭多贵啊,亏了我这泡面,能省多少钱啊!”相反的是她的衣服则带的极少。黑色羽绒服大衣加粉色围巾是她的标配。无论去哪里照相她都是一样的姿势一样的衣服仿佛是P图P出来的。她对我们带的一次性内裤和毛巾,表示极度不理解:“你们没过过穷日子就知道浪费。”说完她叹了口气眉间皱起了一个“川”字。
她生活中最信奉的教条是:人不能缺了水。因此,她的保温杯成了比手机还要重要的行李。无论走到哪里,她心心念的就是要把自己的保温杯续上热水,仿佛我们是在沙漠里旅游,当我饶有兴致的在博物馆观看展览的时候,一扭身就会看见姥姥正举着那个保温杯望着我:“渴了吧,来,喝口水。”仿佛她一直在等待着我想喝水的那个时刻。我喜欢拍拍拍,我要把日本有特点的建筑物啊,植物啊,美食啊,统统记录下来。姥姥则不屑的说:“那个破石头有什么可拍的啊。”有时候,我觉得我和姥姥无法对话。
意外无处不在,一天晚上我们躺在床上快要睡觉的时候,房屋突然摇晃了起来。才这么几下我竟然胃里翻江倒海,吓得吐了一地。而睡在一旁的姥姥连忙起身收拾我的呕吐物,边收拾边说:“怀你妈那时候,唐山大地震,人家都睡地震棚我就敢在家里睡,日本这晃两下就是个小地震,不用怕。”看着姥姥镇定自若的样子,我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姥姥在身边,我感到了一座山在保护我。姥姥给我讲我小时候的故事,慢慢哄着我沉沉地睡去。
如果说我是餐桌上那一束美丽的鲜花,姥姥则是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如果说我是一本包装精致的书,姥姥就是照亮书桌的那盏灯;如果说我是一件漂亮的衣裙,姥姥则是温暖的贴身秋衣。这就是我和我的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