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是一种不能再普通的东西,你刚懂事不久这样坚定地认为。
因为爸爸最爱送花。从你上小学开始,每逢你的生日或儿童节等一切与你沾边的节日,在天黑的时候爸爸都会抱着一大束花出现在你房间门口,风尘仆仆,外套也没脱,神采飞扬的叫你的小名。小时候你会欢喜地跑过去,轻闻花的香气,寻找花瓣上渗出的蜜珠。等花干了,你把花瓣用细线系在门框上,让它们随进出带起的风轻摇、飘动。
长大些后,你不再耐烦。你觉得用花来表达疼爱太俗套。你不懂为什么平时声如洪钟、工作雷厉风行、跑步迈开腿就是十公里的爸爸会这样执着于送花。你说这种形式没必要,不用再送了。爸爸不回答,只是温暖地笑着。下次的花,又如约而至。
你想起,你和爸爸出去玩,爸爸非要给你拍照。照完你说不好看,可他非要把它设成手机屏幕。别的照片再漂亮都不行,他只要这一张——他亲自带你出去玩,亲手为你拍的这一张。五年后你打开爸爸的手机,愕然发现映入眼帘的仍是这一张照片。你好像明白了什么。你记得爸爸是怎样把一本本封面颜色被灰尘洗淡,纸页发黄发脆的小说视如珍宝,给你眉飞色舞地讲他与同学的故事。你曾在抽屉的深处翻到过他20年前写给妈妈的小纸条。
你曾经以为这些都是流于形式、浮于表面,毕竟真情在心不在物。可你仔细想想,这些被珍惜留下的东西,与现在的朋友圈发生日祝福、发友情、发爱情,哪一个才是流于形式呢?你看到爸爸当年的朋友,无论身居何位、地处何方,再见面仍是谈笑风生;妈妈与爸爸恩爱和睦;你并不经常与爸爸待在一起,可你从不认为他在你的成长中缺席。你明白了,这是种仪式感,这些东西不一定寄托什么复杂情感,情感仍在人心里,但这些东西上真真切切地包含着在乎与珍惜,这是超越东西本身的,送东西、藏东西的人的初衷。表达珍惜,是爸爸处世半生的幸福哲学,它永远不会老套。
回到家里,送花的人如期而至,你默契一笑。
你珍惜这一束束花,因为你理解了,它们似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