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个地道的宁波人,按她的话来说,就是“正宗地”。她特别擅长做家常小菜,尤其擅长大头菜烤年糕。“哎哟,早些时候日子苦,你阿太偶尔做个年糕,那个香哟,哎呀,真的是一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她常常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尽管被她的故事磨得耳朵都起了茧,我对大头菜烤年糕的兴趣却依然不减半分。小学时放了学会回奶奶家写作业,离奶奶家还有好远的路程,我就已经闻到了那熟悉的香味,从那熟悉的地方沿着小路一路飘来,我的身体一下全氤氲在这香味之中。好像受到了召唤一般,我连忙向奶奶家冲去,急不可耐地“噌噌噌”爬上楼,把鞋子一踢,书包一扔,趿拉着拖鞋就向着餐桌奔去。这时,餐桌上定会放着一个白瓷印花小碗,盛着两块年糕,两根菜芯,几片菜叶,色泽鲜黄的烤年糕搭上墨绿的叶、浅绿的芯,无一不刺激着我的食欲。我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盘中的美食,生怕一眨眼它就跑没影了,猛得一屁股坐下来,张口就把年糕往嘴里送。嗯,又糯又香,再吸一根菜芯,嗯,甜中带苦,最后再大嚼特嚼菜叶,大头菜的香味便彻底充斥了口腔,简直是世间最幸福的味道。
按宁波旧习俗来说“大头菜烤年糕”应该属于“烤菜年糕”的范畴,但我衷心觉得,青菜烤出来的味道是没有灵魂的,大头菜的优胜之处就在于它那清甜可口的芯,显然,我们家世代都是这么想,更是这么做的,不仅奶奶爱做大头菜烤年糕,妈妈也是。那么妈妈的手艺自然是传承自奶奶的。以前,奶奶牌大头菜烤年糕肯定是我心中的NO。1,但现在很少吃到了,妈妈牌便占据了上风。隔几个月的周末,妈妈就买来大头菜和散发着热气的新鲜手打年糕,熟练地切段烹饪,厨房里不时传来“咚咚”的切菜声和“叮啦”的下锅声,似乎还有熬制汁水时的“咕咚咕咚”冒泡声,伴着声音,菜香和年糕香便也争先恐后地窜出厨房。这些香味有着神奇的魔力,总能把我这深陷题海的意识给勾出来,让我的肚子开始“咕咕”直叫。妈妈做的年糕总有一个特点,就是大头菜特多。我和妹妹“吭哧吭哧”地分瓜完几条年糕,总还剩下满满一大碗大头菜,然后大头菜便成了午饭晚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这时的大头菜,总是带点儿淡淡的年糕醇香,爱吃年糕的我只能啃菜芯度日,然后暗暗期待几周后大头菜烤年糕中为数不多的年糕。
仔细一想,咱家这大头菜烤年糕的传承可真不短。阿太做给奶奶,奶奶教给妈妈,妈妈再做给我……家乡的土味美食,大概也是这样一代代地传下去的吧?
嘿,看来,我得做新一任的大头菜烤年糕传承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