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一直被批判着。建国以来学者们从马克思主义阶级观去批判,从轻视劳苦大众神化帝王将相开始,到后来由易中天先生带起来一股批它不符合正史的热潮,以及一直以来不绝于耳的“拥刘反曹”的说法,可以说,人们一提起它,缺点要远远多于可取之处。我想,是时候为这本小说翻案了。
对于阶级观,我没什么可谈的,但老扳住这个话题不放,恐怕没什么意义。
第一个要谈的问题就是它与正史的关系。《三国演义》全名为《三国志通俗演义》,这就确定了它的身份:小说。进一步讲,就是文学,不是历史。而历史永远不会让其中哪一个人物大放异彩,而文学可以。很多人讲“借东风”、“借箭”、“空城计”皆是将他人所为移植在诸葛亮身上,与正史不符。试想若是将各个事件物归原主,那么哪个人物也不会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相反,将各个事件集合于一身,便塑造了多个xing格迥异,各有千秋的人物。批判《三国演义》不符正史之风是由易先生引起的,但绝不是先生本意,他已经讲过,他讲的是要恢复历史形象,难免要从大家熟悉的文学形象中引出来,并没有批驳小说之意。倒是不少人借此为据把《三国演义》批得一无是处,把“历史xing弱”作为这本书的一大缺点拿出来说事。恕学生直言,这种论调一无是处,因为文史并非一家,不可同日而语。甚至周汝昌还讲过,《三国演义》最大的缺憾就是很多文学创作因作者过分核对正史而删去,从而导致很多人物没有达到淋漓尽致。
这是讲我们没有必要用历史去看文学。回过头来,当你认清了《三国演义》的本源及xing质后就会发现,它的历史xing是其他小说遥不可及的。中国的文学发展不同于西方,西方的“写、说、唱”是并行的,都在高等人之列;而中国的文学发展到唐宋以及其后的时期,“写”的文学成为了上层社会的主流,而“说”、“唱”的文学就只在社会底层发展,其目的便是娱乐大众。“唱”的从小曲到戏剧,而“说”的就成为了小说,所以中国小说不是神化志怪,便是风月人情,再有就是讲史。其中讲史类大多数都是将历史故事和人物进行发挥,进行改造,从而成为大众喜闻乐见的传统和英雄,其根本目的仍为娱乐大众,教化小民。所以在这种大背景下,很多英雄会被一味地神化,而反面人物就被一棒打死。很多历史上不尽如人意的事实也会被改成其它结局。比如,《忽来道人传》中作者让诸葛亮穿越到宋朝帮水泊梁山,这显然是很荒谬的。再有就是有些其它三国早期话本小说云曹操在华容由尘雾救得xing命,或云刘延起兵灭晋兴蜀汉等种种异事,数不胜数。《三国演义》虽有于吉左慈的故事,但皆不防情节的变化,不扰人物的形象,把一切写得合情合理,这就是极强的历史客观xing了。再加上故事的大局,以及人物关系,故事结局与史实无二,其趣味浩气不减,可见其不朽之处矣!
在“拥刘反曹”的问题上,《三国演义》亦是冤枉。吾认为,这是读书人原本的惯xing思维所致,非是小说描写之过。在历来的文艺作品中,有彻底反曹的,也有为之翻案翻得太过的。从小说中,有几处佐证:一、“曹贼”之称确有,但皆处于操政敌之口,非是旁白之口;二、曹杀吕伯奢、血洗徐州诸郡县、杀孔融、杀反对自己的大臣,作者虽然没有进行正面评价,但也没有过于批评,顶多只是作为世人感叹唏嘘而已;相反,对于曹操多次败仗后的乐观豁达,以及他的才干,是给予了很高评价的;三、书中设置了好几次曹操观景抒怀的场景,青梅煮酒、横槊赋诗、大宴铜雀,甚至还有一句“诸公必无知孤意者”,可见对于曹操英雄气概的描写,要多于书中其他所有人物的。
除翻案外,吾尚有一感。《三国演义》写曹操、刘备、孙权为人以及治国,如出一辙,颇有历史xing思维。曹操白手起家,平定北方,势力渐渐变强。在这个过程中,迎许攸,哭郭嘉,祭典韦,养关羽,不可谓不礼贤下士;割发代首,爱护草民,不可谓不军悦民服。但是自灭了袁绍定四州后,就开始有些飘飘然了,结果赤壁大败;后来破马超,又一次声威大震;又轻慢张松,错失西川;守汉中不利,又杀杨修。势弱时用人,势盛时慢人,甚至sharen。刘备孙权亦是一般。刘备比操更贫,文不过孙乾简雍,武不过关张赵云,三顾茅庐、访马良请伊籍,在得了荆襄后,开始有点心气儿了,便轻慢了庞统,后来入川时,又收了刘璋的文武,看似大盛,实则已失了人和。西川文武人多心杂,为后来蜀汉灭亡埋下了祸根。等到关云长败走麦城,刘备已不听孔明子龙之谏,一意孤行,终致打败。这种规律与操无异。文字上,刘备与曹操处于两极,吾观来看,二人实如一也,此实为三国之一大妙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