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叙述语言平淡自然,具有极强的故事性和人物代入感。在读这本书的过程中,仿佛我也生活在那个小村庄里,老人们用一生的见闻,讲述着天上的仙,地下的鬼,人间的理,世间的道。在物质生存条件缺乏的上个世纪,农闲时蹲在村口巷陌,晒着太阳,看着人来人往,听着是是非非,一切故事与流言由此产生,也由此消亡。
上校、金一刀、太监,每一个代表他的称谓都有一段颇为曲折的故事。极具天赋,迅速学成木匠,这是他第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战争年代,因他机警聪慧被国民党抓为壮丁,在军队迅速得到上校的官衔,也因他的聪慧,在医院自学外科医生的技艺,在死神手中救回多条性命。一套纯金的手术器械,为他换来“金一刀”的美名。这是他几乎没有瑕疵的辉煌前半生。等他孤身一人带着两只猫回到村里,没有了昔日荣耀的上校官衔,他几乎沦落成全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又因他不娶妻,村里人为他的身份编造出种种故事,又予他极具污蔑性的外号“太监”。
上校他太在乎名誉,在小瞎子当面叫他“太监”时,他塞了小瞎子一嘴烟囱灰。在小瞎子发现他小腹上的一行字时,竟痛下杀手,割了舌、挑了手筋。为此背井离乡逃亡异地。
在上校逃亡过程中,村里流言四起,各种不堪的流言侵扰着我们家,我的爷爷也是为此气恼,甚至一度生病,在老保长的安慰下才找到方向。以至于自生一计来洗刷整个家里的罪名,在善与恶之间,爷爷迷失了方向,一个力败气衰的老头,一个世事不谙的少年,只能承受着世间最羞的辱、最沉的重。一件事的立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仿佛是这世间最难以琢磨的道,变化莫测且没有唯一的衡量标准。
为这世间的善与恶,父亲只得托人将我送出村子,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开始生活,很苦很累,也很贫穷。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在这人吃人的城市靠着垃圾活了下来。多年后我返乡去看望家人,父亲一人生活在破败的家里,从父亲口中得知了当年的种种变故,爷爷与母亲等亲人相继离世,他们甚至不被允许葬在村子里。而我想将我的前妻和爷爷母亲葬在一起,却不被父亲允许,父亲极端的精神状态,认为家里有鬼,认为村子里有鬼,不想我和我的家人回来再受这些鬼的侵扰,可这世间又哪里来的鬼呢?这是人世间善与恶造就的苦果,这不是一个人作为而导致的后果。不管是上校,还是我们家,甚至于小瞎子的悲苦,这些悲剧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能造成的。
得知上校在那场红卫兵造反运动中彻底疯了,一个女人找来,承担起照顾上校的责任,与上校结婚,带着上校离开了这个村子。而我以子侄的身份再见上校,看着岁月刻在上校和他妻子身上的痕迹,上校像一个孩子一般纯真,喜欢绘画。上校的妻子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个村子里人对他们的敬重,朴实的村民让人感受到这世间的善。上校清醒时背负的重担,宁死也不愿让人看到小腹上的那行字,却在见到我一下午就让我看,我选择压制住自己的好奇,维护上校的尊严。
这本书的开头到结尾,我没有看到那是一句什么话,我也难以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句话,可以让上校为之放弃一切。上校是那样优秀且坚强的人,人性的恶折射到语言的承载上,当真是难以承担的起。上校一生至死都难以忘怀的那行字,在故事的结尾,上校的妻子用一棵枝繁叶茂的树纹身遮盖了上校这一生最难以启齿也是最羞辱的过往。也算得上苦尽甘来的善终吧!
我们的上校他一生为了荣誉付出的太多,搭上了他一生的前程,在善与恶之间,他还是被他在乎的人加上了种种污名。故事中的所有人都被束缚在名与利之间,在善与恶之间挣扎抉择,这人生海海,敢死从来都不是勇气,活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