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大暑,母亲便每天看云识天气,最终拣定一个日子。到了那天,母亲一大早便起来,煮好一大锅早饭,吆喝着我们起身。忙碌的母亲匆匆喝上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又忙着去喂猪食了,刚喂完猪食又到田头割了一大把还沾着露水的韭菜,一边把韭菜散放在地上,一边大声吆喝着:“小二子,过来把韭菜拣一下!”我皱眉、嘟嘴,不情愿。这时母亲则会抛出她的杀手锏:“不拣好,就不准翻晒夏的大箱子!”无奈,我只好忍气吞声地一根一根拣着那难拣的韭菜。
母亲晒些什么?我已不记得,记得的是母亲陪嫁时那又大又红、又深又沉的木箱子,里面有浓浓的樟脑丸味,这时我便在母亲的喝禁声中开始了东摸摸西探探的快乐!
我最喜欢玩的是一个大铜锣,晶亮晶亮的黄,敲起来那声音特别响、特别脆,我时常提着那大铜锣踏着小碎步旋着圈儿敲,口中还咿咿呀呀地唱着,常常会看笑了小花狗还有那几只老母鸡,它们一高兴还会跟着我闹腾,可每次这时候母亲总会怒斥我吓着了她下蛋的老母鸡!
我最爱不释手的是三弟的银项圈。(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月光般的白浸润着父母对三弟的深深宠爱,缀着一匹小小的奔腾的马儿,每次我都会认真而又严肃地问母亲,为什么只有三弟有这银项圈而我们姐妹三人都没有?每次母亲都不作回答。被我问急了,就朝我狠狠一瞪眼,然后又扭头做她的事。母亲的不回答,成为我童年里一个解不开的梦。不过,奇怪的是每次被母亲瞪过眼后,我再把三弟的银项圈戴起来臭美时母亲从没呵斥过我。
我最为好奇的是母亲yazai箱底的两件灯芯绒大衣:一件黑色,一件大红色。我经常会在母亲不在的空隙把那件红色的大衣翻出来穿在身上,虽然是盛夏,虽然很肥很大,我总觉得它是我那时见过的最美的一件衣服。有时,母亲忽然回来,倒不嗔怪,总是用淡得像白开水般的语气对我说:“喜欢的话,等你结婚就送给你。”每次听母亲这样说,我都欢喜极了。因为年幼的我听出了水果糖般的甜味儿。于是,我便时常盼着自己能快点结婚
仿佛那些好的东西在我结了婚就可以拥有了,仿佛觉得自己是母亲最为珍贵的掌上明珠了。
纤光浮沉,那些隔着光阴的日子,都在恍惚的刹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