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尤其是中原地区,一年的四季是颇为分明的,什么季节有什么天气也是很有些想法的。雪天在这里不算些什么,入冬了还不见雪才是怪事。它给我们的冬天增添景致~一种地标xing的景致,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在这里,雪之于冬天就如同故宫天安门之于北京,是一种标志。而且,应季的大雪还会给过冬的庄稼带来充足的水和营养,所以自古就有“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的民谚。
下雪也是文人们的最爱,几乎每一位文人都写过这个题材。像“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燕山雪花大如席”、“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等等,等等。就连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也写过“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壮观诗句。而我,只会对着纷飞的雪舞吼上两嗓子,或者感慨上一句"啊——,好大的雪"。
但是,对于我,从小(不是天生)对冬天特别是下雪天心有抵触。这大概和生活有关吧。30多年前,农村的生活很不富足,像我这样大的孩子是没有机会穿足够厚的冬衣,大多数的农村娃都是只穿一件棉袄(里面叫衬衣都没有),我们称之为“刷桶袄”。这样的条件下,受冻那是自然的,很多孩子手脚都被冻伤,自然害怕过冬,我也是一样,每到入冬就会手脚冻伤,更别提下雪天了。因此自来就有“冬天穷人冷,夏天大家热”的说法。有一个笑话很有代表xing。说是隆冬季节,大雪纷飞,有四个人在一个亭子里偶然相遇,分别是秀才、商人、地主和他的佃户。他们约定以"雪”为题,每人一句诗,说出来的可饮壶中酒。地主说"大雪纷纷落地″,饱读帝王诗书的秀才接“本是皇家瑞气”,穿皮袄带皮帽的商人对“下它三月何妨”,一旁冻得哆嗦的佃户听不下去了,一把抓过酒壶,说了句“放你娘的狗屁”,把酒喝了个底儿朝天。
当然,也有不少趣事。比如,去北沟撵兔子。前些年,大雪在冬季是很常见的,一下就是几天,到野地里看去,白茫茫一片,用我们这里的话叫"沟满河平″。这是下地迷茫野兔的最好时候。正是农闲的时节,村里的一帮闲人们就一块去北沟撵兔子,从南头开始,嘴里叫着,把野兔们从藏身处惊起,一路狂奔,或在雪窝中被擒,或逃进事先设好的陷阱里。回到村里,这些战利品就成了打牙祭的最好的东西。那场面,烤着大树疙瘩火,吃着野兔肉,喝着烧酒,想想都是一种享受。别说那个年代,就是在今天,也是极为诱人的。而我们这些小孩子最喜欢的不是堆雪人~那是城市人的游戏~而是堆狮子,这比堆雪人要复杂费时得多,需要两个人半天的功夫才可完成。而这种乐趣似乎已再也找不回来,一则由于气候的缘故,雪下得少了,再则儿时的伙伴们为了生计四处奔波,一年也难得聚之一次。生活节奏的快也传染着乡村,谁还有玩这种游戏的闲趣?
在我们的意识里,雪是属于冬季的,倘若立春之后下雪的话,那一定是倒春寒,于庄稼于人shenti都不是什么好事儿。但也并不是很希罕,就连阳春三月里说不定还会来上一场,人们称之为"桃花雪″,且不说景色,单是听这名儿,一厢是如云如粉的桃花,一厢是冰洁如玉的雪花,真真一个粉白粉白的俏模样。(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它不同于隆冬的雪状。隆冬时节,北风凛冽,铺天盖地,打在树上,一阵急切的簌簌声,借用施耐庵先生的一个字——"紧",不消一袋烟工夫,山上、树上、四乡八野都会笼罩在银妆素裹里。而此时的雪却是另一番风格,它远不及前者彪悍,更多的像未出阁的少女,羞羞涩涩的,在空中若有若无地飘着,落在树上肩上花上,很轻盈的样子,倒更让人陡生许多爱怜,教人欲罢不能。
立春了,下雪了。洋洋洒洒地,闹了梅花,润了春芽,化了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