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腊月初八风好硬,我和妹妹流出的鼻涕都冻在了上嘴唇上,成了冰凌。
父亲用他那辆飞鸽牌自行车驮着我们,去相隔十几里地的三间堂赶集。妹妹坐在自行车的前大梁上,我坐在自行车后架上。
妹妹打小爱说,因为是去买新衣,她一路更是话不断。我坐在后面,边听妹妹和父亲的对话,边想着自己的心事。七岁的我心事特别多,不愿说与别人,更不愿被别人打扰,总陷入一种沉思的状态。
三间堂是离我们家最近的一个大集。父亲说,买过年的衣服得赶大集去买,样式多,花色全,穿出来好看。
我和妹妹一路憧憬着,想象着,心里的激动变成了花喜鹊的翅膀,在头顶上忽闪忽闪地飞。
父亲存好车,带着我们往前拱,穿过吆喝声说笑声鞭炮声一直向前走。其间,父亲不时蹲下来,看货打价。我和妹妹没有心思看父亲买了什么,两双眼睛透过人群头顶间的缝隙,滴溜溜地搜索着卖衣服的摊在哪儿。
终于找到了。五彩的衣服被高高地挂成长长的几排,有的人在静静地挑着,看着,也有人已经打完价买下了,正咧嘴笑着紧紧地抱着衣服离去。妹妹不一会儿就挑中了一件大红色底带粉色碎花的上衣,我却挑了一件白底绿花的上衣。
父亲说:大过年的,换个大红粉红的,也喜庆。
我说:就看上了这件,和别人的不同。
父亲说:你这孩子,回家你妈不嫌才怪呢。
父亲付了钱,又买了些花生瓜子,还买了大红纸和笔墨,准备回去自己写春联用。
回去的路上,父亲说:并不是吃点儿好的、穿得好些就代表过年了。过年,是让一个人好好想想,这一年哪儿做得好、哪儿做得欠缺,下一年怎么去奋斗,怎样过得有意义。你们两个想一下,谈谈自己的想法吧。
自行车驮着我们,三人行驶在崎岖不同的乡间小路上。我和妹妹都在思考父亲提出的问题。三五分钟后,父亲说:说说看,老大你先说。
其实,我已经想好了说什么,只是觉得没人给开个头,这样说出去不像样。我无语着。妹妹主动说:爸爸,我说说吧,我想学画兔子,再染上色。
父亲说:你说得又简单又好,能主动发言就值得表扬。老大该你说了。
本来,我只是想等父亲给提个开头语啥的再说,这下让妹妹抢了先,我更不想说了。仍是无语。
父亲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和你说话不搭腔,再不说话你下去自己走吧。
我被赶下了自行车,站在路边的冷风里。父亲驮着妹妹离去。
也许有十多分钟吧,却像过了一年。父亲又驮着妹妹回来了,把我抱上自行车。
我仍是一路无语。
那年,我憋足了劲学习,期末拿了个全班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