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今年夏季终于扛不住了。
临近夏收,天气预报说有两天雨,看着田地黄灿灿的麦穗、庄稼人坐不住了,疯抢着收麦子,一霎时,割麦机、三轮车挤进了金huangse的麦浪,乡间田陌黄尘滚滚,寂静的原野变得喧闹起来。
妈年近七十,腿脚不好,患有多年高血压,在村子里做庄稼活从不甘落后。但今年是抢收,抢收意味着龙口夺食,一两天要把一年的收成夺回来,晚一天大雨会让你辛苦一年的庄稼付之东流。
妈给在外地的儿子打电话,可我去了山西出差,好强的妈再没说什么,电话挂的那么干脆。那一夜,我也失眠了,想象她如何把这八亩麦子收回来?城里人说现在是农业机械化,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首先是家家麦子都黄了,每家人跟着割麦机跑,麦粒倒进三轮车湿的要凉'开、干的要装袋子,要是天空响上一声惊雷,人心都会从嘴里嘣出来。那个急叫真急,只有亲shenti的人才会感知到。
第二天我请假匆匆赶到家,走进家门看到了妈。仿佛一夜之间妈老了许多,面庞浮肿,头发添加了许多银丝,目光也变得黯淡无助。见儿子回来,积聚在妈额头上的愁云渐渐舒展开来,小女儿哇一声哭开了:“爸,你才回来,我婆把麦都割完了……”邻居们来到院子,都说妈昨晚收完麦子晚上一点多了。
妈只是说了一声,回来就好,赶紧晒麦子,后天有雨。两天晴天,天公做美,晒完麦子,妈给儿子蒸了一叠面皮,调和上蒜汁油辣子,就上黄瓜吃起了爽口过瘾,可这次面皮我却发现了几丝头发和指甲,我猛想起妈最近视力下降了许多,加上熬夜收麦,眼晴浮肿,她己看不清东西了,自己的头发掉在了面水里,指甲也许是被莱刀切去的。我想,在她心底,儿子再不孝,她都可以用母亲博大的慈爱去包容,去承担,却在人面前从不流露半句怨言。
半夜,急剧的咳漱把我吵醒。妈捂住脖子shenyin,我赶紧掰开妈的手,发现她脖子上起了一个包。妈说:“没事,老毛病。”女儿哭着说:“我婆疼了好几个晚上,就是不去医院。”
第二天我带好去县医院检查,结果是甲状腺瘤,己经像小包子大,医生说必须做手术,因为肿瘤己经压迫了食道和气管。妈急问得多少钱,医生说估计得一万左右。妈当即要走,说她快七十的人了,死活够本钱了,不用花这么多钱。周围的医生、亲人纷纷劝慰,妈才勉强住了下来。
手术前,好在病房里表现得很豁达乐观,给病友们讲儿子公司的好政策,夸儿子孝顺;讲村子里家长里短的故事,妈是信基督的,总用一颗赎罪虔诚的心释怀人世间的悲喜情愁,因果报应。在妈眼里,生命是如此平淡,开心一天,就是她生命灿烂一天。
可当医生给妈换上手术服,推进手术室那一瞬间,妈有点胆怯了,抓住我的手说:“妈有点怕。”泪水也涌出了眼眶……
妈手术做了三个多小时,每一分钟都揪着儿女的心。突然术外电话铃响起,医生让我看刚切割下来的血瘤,真的像小包子那么大,医生说手术难度大,但老太太很坚强。一会儿,妈被推出手术室,她的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纱带,cha着导血管,好的目光很平静,静静地望着儿子,我知道,在她平凡的生命中,(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儿子是她宿命中唯一的守望者。
手术后的妈水米医生不让进,麻药散后只听见她轻轻地shenyin,汗珠像晨露一样集织在额头上,一晚上紧抓住儿子的手,我想此刻她想说什么,但疼痛让她说不出来,只有用肌肤传递着情感,这大概就是人们说的母子连心。
手术后第二天,妈神志清醒了许多,我只能给她一勺勺喂着小米汤。妈微弱地说:“又花了那么多钱……不该呀,挣点钱不容易,你还没盖房,还要供儿子上大学。”此时,只有我理解妈的心情,那是草寸心、来世缘都无法报答的如山母爱。
在医院陪护妈四天,我假期将满,我叫来了姨管妈。妈一再嘱咐,赶紧上班去,不要操心妈,把单位的等干好就给妈撑了体面,长了脸。
话虽这么说,当我背上包离开病床时,妈的眼眶有点红了,只是轻轻地挥手:“到了西安给妈打电话,妈就放心了。”
坐上西去的列车,车轮渐渐远去,但妈和儿子的心此刻交织在一起,在延伸,在思念。
车轮悠悠,我心悠悠,车窗外扶风故乡渐渐遥远,泪水又涌了出来。妈,你是儿一生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