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刚好是周日,一觉醒来早上7点多钟,赶紧给杭州的二姐打电话。姐姐说也有不祥的预感,说梦见在老家房子里给人穿衣服,但那人胳膊僵硬,怎么也穿不上。当时害怕极了。三年前,也就是2014年的年头与年尾,母亲,父亲相继病逝,剩下我们姐弟五个,相隔千里,虽疏于联系,但没有一天不在牵挂。心里依旧忐忑,恐慌。下午2点多钟,大姐打来电话,说大哥失踪了十多个小时,四处寻找未果。
五雷轰顶,如坐针毡。千万种猜测一闪而过,但冥冥中感到无比绝望。下午五点多钟,打电话确认,哥哥尸体在一河里找到,系自杀身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自杀,这个多么遥远的词汇,只有在电影电视里才会出现的镜头,怎么会和我的哥哥联系在一起?他可能出去买点东西迷了路,或是上班累了想到哪歇会…。上飞机前,在飞机上,下了飞机,我已经将“自杀'这两个字否定了千百次。
亲人们的痛哭声将我万分之一的希望击得粉碎,我也终于从噩梦中醒来,不错,是他。法医让我们看验尸视频,哥哥僵硬的尸体,闭着双眼,穿着当天的工作服,腰上挂着房间的钥匙。
从同事笔录中得知,哥哥最近身体不好,大约有两个月了,吃不下饭,人也消瘦了许多。他自小寡言,很少与人沟通,也特别胆小,骑自行车都怕自己会撞到人。要在平时,天黑的时候他是不敢出门的,但7月29日这天,他忍着病痛像往常一样上班,从视频中看不出丝毫异常。下了班,哥哥走进宿舍将自己的物品整理分类,将不能用的被褥和宿舍整理出的垃圾扔进垃圾池,锁上门,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已是晚上1O点多钟,径直向河边走去,再也没有回来。第二天下午2点多钟人们在河面上看到他的尸体。
现在回想,还不如不去亲临这个过程,好让自己留一点盼念。
整理哥哥的遗物,他已经将行李包裹打点好,我们只是想找找他决择的答案。有一小卡片映入眼睑,“老婆,胃痛"。天呢,我的亲人,胃痛!你是不是怕你得了和父亲一样的病,胃癌?你是不是怕你拖累家人?但你知道,你今年才五十一,打工整整二十年,儿子工作稳定,女儿已大学毕业,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是怕你失去劳动能力还拖累家人,但你忘了,有人才有家,有人就有希望。二十年前,你和嫂子背着一床被子离开家乡,去苗圃干活,去农场干活,去猪厂干活,去服装厂干活,从北京到杭州,风餐露宿,披星戴月,你没有说过苦和累,为了家,为了孩子们,为了父母你觉得一切都值得。如今,父母已寿终正寝,孩子们也成人了,你却这样走了。让亲人们情何以堪?
子欲孝而亲不待,树欲静而风不止。站在你工作过的车间外,我多么希望能看到你,哪怕只是幻觉。走在回家的高速路上,夜漆黑一片,我在想,十年前,你怀着怎样的一腔热情不远千里,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春夏秋冬,我们每年春节能见上一面,从你廖廖数语中感受到的也是对工作的满足,而今,怎么因一场病你就选择了离开。
我们不是怨你,亲人们都在深深的自责。科技通信这么发达,我们平时基本上没有给你打过电话,两个月前我到杭州办事,也没有想过去看看你,总认为你在这工作十年了,应该一切都好。如果多去看看你,打打电话或许能开导开导你,想想办法,就不是今天的结果。这虽不是故意的冷漠,但我们却不经意间忽视了你的存在,就是这种无视将你推向了生命的边缘。从小,你作为家中长子,和父亲一道,撑起我们贫寒的家,割草,放牛,挑水,用稚嫩的肩膀呵护我们长大。而今,父母走了,你独在异乡,身患重病,该是怎样的落漠和无助? 亲人们的心,撕心裂肺地疼痛。
高速上的服务站,经过的火车站,满脑子都是你扛着行李奔波的身影。
到家了。原来逢年过节,每次我们走近院子,角角落落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一个杂乱的树技都看不到。这次,咱老家的房前屋后长满了一人多高的灌木,(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微风吹来,前后摇摆,大哥,你看到了吗,他们也伤心得直不起腰来。
第二天,太阳升起,暧暖地照在大哥的坟上。一步之遥,天涯之隔。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别了,我的大哥。
车子渐行渐远,仿佛看到大哥还站在村头的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