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
韩愈(唐)
一封朝奏九重天,
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
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
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
好收吾骨瘴江边。
译文:
早晨我把一篇谏书上奏给朝廷,晚上被贬潮州离京八千里路程。
本想替皇上除去那些有害的事,哪里考虑衰朽之身还顾惜余生!
阴云笼罩着秦岭家乡可在何处?大雪拥塞蓝关马儿也不肯前行。
我知道你远道而来该另有心意,正好在瘴江边把我的尸骨收清。
赏析:
开篇“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是一个千古名句,跌宕起伏,惊心动魄。“朝奏”,即早晨呈送奏章,彼时,他还是刑部侍郎(相当于现在的公安部长),可到了“夕”,即傍晚,就被贬成了潮州刺史。一为九重天,一为路八千,天地差别明显。原因在于“欲为圣明除弊事”,劝阻皇上不要迎佛骨,不要信佛佑天下,不能用迷信思想治理国家。为此,他不惜拼尽残年与这种迷信思想作殊死的斗争——“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二句,展示诗人的家国情怀。风云横亘在山势崚险的秦岭上空,而人生的风云何尝不是横在自己的头顶?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全家为“我”胆惊受怕,还令我不得不忍受颠沛流离之苦,。直到现在,“我”还不知家人在哪儿,这着实让“我”牵挂和惦念啊。再看自己的前路,是“雪拥蓝关”,严寒得连马也迟滞不前。
“马不前”其实是人不前,表现出诗人深含对朝廷的眷顾,对家乡亲人的依恋。而“雪拥蓝关”,表面写自然环境坏到几点,实则暗示政治气候之恶劣,同时也说明了自己为朝政消除弊端,是何等的危难与困苦。
最后二句“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写得感人至深:危难之际,我的贤侄孙韩湘啊,你远道急匆匆赶来,知道你带着全家的意志和我在一起共度难关,负起全家的责任与使命,寄托着全家的期望与牵挂跟随我照料我,为我分担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怕我承担不了这么重大变故,好让你在这瘴江边为我收遗骨。
全诗没有任何的责难,也无怨与恨,更无消极与沉沦。有的是家国情怀、责任与担当、刚正与坚毅、冷静与坚定,有的更是对江山社稷的眷顾与依恋,对家人的担忧与牵挂。孙子所说的“将者,智信仁勇严也”,在韩愈的人格魅力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所以,不久宪宗皇帝便诏韩愈回京,提拔为吏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