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强者为王的时代。关中,秦帝国的大本营,在今天的陕西,河南函谷关的西面。楚怀王曾向楚军的将领们约定,“先入定关中者王之”,谁先入关破秦,就封谁为王。破秦为王,是许多反秦将领的希望。当时,黄河以南的大部分县城还在秦帝国的控制范围之内,以北,有秦军主力部队章邯军,正围攻赵军。要打入秦的巢穴谈何容易,陈涉、项梁多次西进,最终都败亡了。入关破秦,非强者不能为。
楚怀王定下这个约,其实也不过是以自己正统的地位,出台一个顺应时势的政策。谁要是入关破秦为王,他楚怀王又有多大的力量抗拒呢?
项羽曾向楚怀王争取过机会。当时,许多将领都不认为,先入关有利,因为秦兵强悍,常常乘胜逐北,对败逃的对手也穷追不舍。唯独项羽愿意和刘邦西进入关。
但是楚怀王拒绝了他。楚怀王的老将们说,项羽剽悍猾贼,他攻破襄城,把整座城屠了,“所过无不残灭”,只有像刘邦那样宽厚的才可以胜任,况且他的叔父项梁多次西进都失败了。言下之意,项羽不能胜任。
项羽,是被打压那个,靠边站的那个。从这里,或许我们能更好地理解,他威震天下后为什么怀楚欲归,为什么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此时,项羽来到函谷关了,过了此关,就是关中。但是有兵把守,不能顺利进入,项羽又听说刘邦已经先一步攻破了咸阳,他大怒。刘邦竟比自己先入关,而且还把他统领的抗击秦军主力的部队拒在关外。要知道,这一路向西,各路起义军有的是迎他于河上,有的是跟从他入关,争相附庸。此时的项羽拥有无人能比的威势。
项羽命令英布等人击关,进入关中。他把四十万大军驻扎在新丰鸿门,今天西安的东面。刘邦的左司马曹无伤见风使舵,派人对项羽告密,说刘邦想做关中王。项羽听了又是大怒,他决定第二天犒劳士卒,攻破刘邦。
自从刘邦获得楚怀王西进入关的命令,他奋战河南,一个个地攻城略地,得以从陕西东南进入关中。他的实力也是在不断壮大,到了关中已有十万大军了,驻扎在霸上,今天西安的东南。但这十万大军在有着四十万大军的项羽眼里能算什么呢?
项羽不能容忍刘邦做关中王,更何况范增跟他说,刘邦志在天下。而且刘邦拒他关外,已然是在和他作对了。项羽要吃掉刘邦。
刘邦得知项羽要攻打自己,又心知抵挡不了,急慌慌地先通过项伯向项羽解释,展现了低得不能再低的姿态了。他解释说,他入关,皇宫什么的都不敢靠近,并且登记人口,封存府库,日夜盼望着项羽来,哪里敢反抗;之所以派人守关,也是为了防止盗贼出入,预防非常情况啊。项伯又为刘邦说了几句好话,项羽才答应不攻打刘邦。
第二天,刘邦又早早地上门道歉,只带了百余来骑兵。他跟项羽说,自己不是有意要先入关破秦的。在项羽面前,刘邦把自己先入关破秦说得好像是有罪一样。项羽感受到了刘邦对他的臣服,看见了他低头的姿势。
接下来,上演了历史上非常戏剧的一幕——鸿门宴。
项羽留刘邦一起喝酒。项羽、项伯东面而坐,范增南面而坐,刘邦北面而坐,张良西面陪同。在宴会上,范增多次看着项羽,三次举起佩戴的玉珏,示意项羽下决心杀刘邦。但是项羽沉默不应。范增就叫来项庄舞剑,瞅准时机,把刘邦直接击杀在座位上,是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但被项伯阻扰了。张良找来刘邦的警卫樊哙。樊哙闯入宴会现场,站立在项羽面前,嗔目而视,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项羽自然毫不畏惧,按剑挺身,摆出一副警戒的姿势。项羽问,进来的客人是谁。张良说是刘邦的乘车警卫。项羽先请樊哙喝一大杯酒,再请他吃一条生猪腿。项羽问樊哙还能不能喝。樊哙说,死都不怕,还怕喝酒吗。接着樊哙向项羽陈述了楚怀王的约定,又把刘邦的解释说了一遍,最后批评项羽想杀刘邦的想法。项羽没有对此给出回应,只说了个“坐”字,请樊哙坐下。最后刘邦出来上厕所,就直接回霸上去了。
范增、项庄要杀刘邦,项伯、张良、樊哙要救刘邦,两方紧张交锋,但决定权在项羽那里,焦点数次落在项羽身上。范增示意他杀,他沉默不应;樊哙闯入护主,他警觉应对,请樊哙喝酒吃肉;樊哙向他提出杀刘邦的问题,他不正面回应。他自有想法和定力,面对这场明争暗斗。
如果说,项羽之前还想打刘邦,那么在刘邦做足姿态后,项羽觉得刘邦已经在他面前俯首了,他已经zhengfu了刘邦。他觉得没有必要杀刘邦了。现在,在整个关中,还有谁没有向他低头呢?他很满意这个局面。
不过范增大叹了一声,说,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羽天下的,一定是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