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第一场雨就这样下了起来,细雨菲菲,丝丝缕缕,毫无征兆。带着氤氲温暖的湿气在人眼前薄雾般飘起。
走在街道,路边花草树木仿佛因了这润泽的细雨重新被唤醒,袅袅婷婷,舒枝泛叶,新绿葱茏,花蕾含苞,生机盎然。
浸滢在这如丝般润滑的细雨中,眼前景象,鹅黄薄绿,清新自然。
空气中弥漫着新翻土地的鲜腥,夹杂着野花野草的清香,隔着细细的雨帘,仿佛置身于淡雅的水彩画中,亦或是在欣赏一幅着墨不多,留白含韵,意境深远的中国水墨画。春天如脱身樊篱的九色神鹿,轻盈欢畅地奔跑着,所经之处,把凛冽的冬温润,把光秃的山点绿。又如飘渺于凡间的精灵,用一枝神奇之笔,指点世间,把催枯拉朽的神力演化成为温和细致的描绘。使大地复苏,万物生长,把春天韵染出了极致。
夏日·夏夜
如果说春天是清新和煦的,像青春少女般的羞涩内敛,那夏天绝对是那种炙热夺目的、甚至是粘稠的,树木花草褪去稚嫩与青涩的外衣,拔根错节,以一种苍翠葱茏花红柳绿色彩明艳的姿态呈现于世,山体也被热辣的阳光拂去云絮雾霭,在深切浓郁的绿色植被覆盖中清晰起来,那种大自然赋予的季节情感也是热烈的,晴天的时候湛然亮丽、浓郁芬芳,阴天的时候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夏的白天是燥热裹挟着不安,夏的夜晚就不一样了,坐在院中,仰望星空,天幕由瓦蓝渐变为那种深蓝,就如一头乌发在光影中折变出几丝幽蓝一样神秘,繁星点点,皓练当空,几许liang风挤进院门,顿觉清凉舒爽,心亦沉静下来,蝉鸣蛙声也感觉犹如天籁,如果夏夜大雨忽至,闷雷夹杂闪电,躺在床上,听那雨声,忽急忽徐,淅淅沥沥,像是大自然凭空奏响的一场交响乐,静心欣赏,徜徉于自己的冥想,感受夏夜是如此的令人难忘……
秋风·秋叶
秋天就如一个青涩的女孩,在经历了春天的清新稚嫩后,蜕变为夏日奔放靓丽的青春少女,然后,孕育成熟,开花结果,脱胎换骨成为一个风华绝代,丰姿绰约的女人,她时而泛舟徜徉于湖上,时而拾阶徘徊于山间,踏着弥漫青苔的石板路,手持纨扇,走的袅袅婷婷,婀娜多姿。初秋,在夏的不舍和拖曳中缓步而来,她更像一位装饰家,她在打点和浏览夏天的成果之余,在翠绿嫣红中时不时再增添一些色彩,在湛蓝的天空中用笔触轻划出几抹丝丝缕缕的白云,使天空显得更高更远却又干净的触手可及,微风拂过,比夏天多了几分舒爽和惬意。如果用画作比喻,春天就像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彩习作,夏天就如晕染艳丽的工笔国画,那秋天绝对是色彩繁复堆砌,富丽浓郁的油画大作。
金秋时节景色宜人层林尽染叠翠流金,这是她的大致轮廓,广袤的原野上,沉重的稻穗在恣肆而惬意的风中摇晃,成片的果树,挂满累累果实绵延在乡土上,蕴藏延续着大家一年的希冀和盼望,在深秋中山体渐被红叶罩染,在深绿、墨绿中由黄绿、淡黄、深黄、黄红直至过度为殷红,在这种生命的更迭中犹如浴火重生,红的深邃,红的彻底。深秋的色彩就是这样浓郁,绚烂,多彩多姿。就如唐朝诗人杜牧的《山行》中所描绘的:
远上寒山石径斜,
白云深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
霜叶红于二月花。
深秋的风一改初秋时的惬意凉爽而萧瑟起来,在时令的催促中变得焦躁,秋风携带着秋雨也在淅沥萧飒间骤然而至,把逐渐枯黄的树叶一片片的吹落,在与树木的不舍和拉扯中任它们呜咽盘旋于空中,飘零于大地,在暂别生命的旅途中,把大地铺排的金黄夺目,把生命余火燃烧到极致,期待着来年的涅槃重生。
北宋文豪欧阳修在《秋声赋》中对秋天也做过深刻的描述,哀叹于秋的肃杀。秋天总是这样,它的色调凄凄惨淡,云气消失,烟霭飘散;它的形貌爽朗清新,天空高远,日色晶明;它的气候清冷萧瑟,悲风凛冽,刺人肌骨;它的意境冷落苍凉,川流寂静,山林空旷。所以它发出的声音时而凄凄切切,时而呼啸激昂。秋风未起时,绿草如毯,丰美繁茂,树木葱茏,令人心旷神怡。然而它一旦来临,拂过草地,草就要变色,掠过森林,树就要落叶。它用来摧败花草使树木凋零的,便是一种肃杀之气的余烈。
草木是无情之物,尚有衰败零落之时。人为动物,在万物中又最有灵性。有无穷无尽的忧愁来煎熬他的心,又有无数琐碎烦恼的事来劳累他的身体;费心劳神,必然会损耗精力。何况常常思考自己的力量所做不到的事情,忧虑自己的智慧所不能解决的问题,自然会使他鲜红滋润的肤色变得苍老枯槁,乌黑光亮的须发变得花白斑驳。人非金石,为什么却要以不是金石的肌体去像草木那样争一时的荣盛呢?仔细想想吧,伤害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又怎么可以去怨恨这秋声呢……
冬阳·冬雪
人们在抒臆春色欣荣,赞叹夏日绚丽,感概秋天收获的同时,对于冬景却稍嫌薄待,但也不乏历代诗人对冬天的偏爱,把冬天描述的鲜活豪迈,其实如果把冬天严寒的外衣稍稍掀开,把他清冷的外貌作细致端详,你就会发现其实冬天就像一个暖男,外形冷酷,内心和煦。他神色凝重、果敢坚毅,从容不迫。在北方他极具豪气,不仅鼓起猎猎的寒风还要挥洒缤纷的雪片,刹那间,漫天飞舞的雪片,铺满了屋顶、覆盖了远山、压断了树枝,隐没了种种物体的外表,使天地溶为白茫茫一体。而到了南方,他又被江南儒雅的氛围所感染,举止变得谦恭起来。在他的脚步所及之处,不时飘落迷蒙的丝雨。因此诗人吟道:江南四百八十四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他的繁忙和谨慎令他不苟言笑,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仍不失一缕温情,暗暗弥散。他小心呵护着冰盖下游弋的鱼儿,让它们安然躲过寒冷的侵袭。他让积雪在太阳下融化,渗进干旱的土地,他知道惟有这样,来年春天饱含水分的土壤才更适宜禾苗生长。他让腊梅的枝头开出娇羞的花朵,令人们在满目萧索中感受到生命的美好。
初冬的早晨是美丽的。一层薄薄的雾在空中轻盈地飘荡着。行人川流不息的脚步和欢声笑语,交织在这一片朦胧之中。这一切,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当并不太耀眼的阳光照射到山顶上的时候,雾气便像幕布一样徐徐拉开了,大地渐渐显现在冬日的温暖中。如果你仔细观察,那你就会发现,其实冬天也和夏天一样,也是一个善变的季节。早晨还有一丝斜斜的阳光,渐渐地,天空中便会飘起闪着银光的雪花。开始时,雪花依稀可数,漫不经心,隐约难觅,慢慢的,雪花变成了雪片,像鹅毛似的,轻飘飘、慢悠悠盘旋而落,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像玉叶、银花。真有“燕山雪花大如席,纷纷吹落轩辕台。”的景象。
乡村的冬天,有着别样的景致:田地蒙着一层薄薄的霜,透过那层薄霜,可以看到下面僵化的土地,硬冻而干裂。田里刚刚破土而出的麦苗是那样怯弱,原本绿嫩的叶子,显然已被冬天贴上了自己特有的标签,像孩子冬天被冻皴裂的脸。冬天的风在田野的呼声更甚,树干被风摇曳的像在悲泣,又像在疯狂地舞蹈。但在家中闲暇时,家人或邻居围坐于火炉边,火炉上嗤嗤作响的茶壶,炉腹中烤着的红薯,屋内空气中泛着的丝丝香甜的味道,使得冬天又变得潮湿温情。不由得又想起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问刘十九》: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冬天在雪中漫步更是别有意趣的。风牵着霏霏瑞雪,悠悠荡荡落在行人身上。雪花象一个顽皮的孩子永不厌倦地和人们嬉闹,拂着人们发热的脸庞,化成滴滴水珠流到发间眉梢上,结成透明的结晶体。洁白的雪花悄然无声地落着,飘飘洒洒纷纷扬扬,不一刻,地上便有薄薄的一层了,当你的脚踏上去时,它会为你唱出欢快的足音。
骤雪初霁,冬日里的太阳似乎拉近了与人的距离,显得格外地清晰,格外地耀眼。但阳光的温度却好像被冰雪冷却过似的,怎么也热不起来了。正如清代画家郑板桥诗中《山中雪后》描绘:
晨起开门雪满山,
雪晴云淡日光寒。
檐流未滴梅花冻,
一种清孤不等闲。
冬天又如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沉稳,敦厚。在他那纹路清晰的眉目间,传递着遐思的眼神和恬淡的微笑。在他渐去的身影中看到他伸出骨骼嶙峋的手,在慢条斯理的絮语中仿佛要将飞逝而去的岁月拉扯回来,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推窗眺望,暮色四合,清冷的风撞着檐下的风铃,叮叮铛铛,带来万物复苏的消息。在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苍茫景象中好像可以隐约看见冰解河开,燕子归来的早春的青茏,盛夏的热情和晚秋的收获。但空气里仍浮动着梅花的淡雅清香。好像是带着别离时的萧索和不舍得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