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同学在微信群里发家乡过年的照片,又勾起了我对家乡无限地惆怅和思念。侄女要我写小时候过年的文字,我一直不愿意提笔,因为远离乡土的我,对于回忆过往是件痛苦的事。老父亲五年前离开我们走了,如今老母亲随姐姐在乡下过年,这个家没有聚集在一起也就没有团圆,没有团圆的年有些就不愿触及。可是家乡的年味还是随着微信等网络扑面而来,那一幕幕远久印象和记忆又浮现在眼前……
小时候盼着过年,是因为那段时间可以吃到肉和糕点。年前的几天,生产队左邻右舍都在理发师傅的家里等着把头剃了,有钱没钱剃头过年。那时乡下的手艺现在看来不会比都市理发师的差,只是没有头部按摩之类,剃头刀在那块油布上刮得比在磨刀石上还细腻。富裕一点的家庭会把裁缝师傅接过来,用布票在供销社扯的布匹做上几件新衣服,正月里走亲戚穿上它,那便会得意洋洋一番。而对于我,这种好事很难降临到我的身上,因为上有哥哥姐姐,农村的习俗是小的穿大的穿不了了的衣服,偶尔有一两件,那将是我最开心的一年。
乡下的糕点花样不是很多,能熬上一锅麦芽糖那是件很期待的事,乡下叫打白糖。慢火煎熬得用上一整天,熬糖师傅有时一天要照顾几家。麻烦的是,熬出来的糖得趁热拉扯直至花白。我的家里,妈妈每年都会熬上一锅,亲戚来时,这可是招待小客人的最好食物。然后就是炸油砣和麻花,那种香味让你总是围着灶屋跑,至今想起来都会情不自禁地咽口水。如果能买上一两盒蛋糕,简直就是奢侈品,一般都会用来招待远来的亲戚。打爆米花的师傅会经常过来,我们称之为打炮儿。最期待的就是这个了,一群小孩子围着这个师傅,久久不愿离开,等待的就是那巨大一声轰响。那时不知道为什么玉米放进去,一会儿功夫,炸出来就是又酥又香的爆米花,捧上一捧,那味道已经镌刻在脑海里了。
到了过年的这一天清早,如果家里有辈分较高或者年长的,小一辈的成家后都会送上荷包蛋或者泡的蛋糕,农村称之为吃茶。我的妈妈是老大,下面有四个弟弟,每年的这一天,舅妈们都会送“茶”过来,所以我和姐姐哥哥也能吃上一份。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穿上新衣服,拎上从供销社买来的糕点,去给外婆拜年,同时也能得到几块钱的压岁钱。当然还有好吃的糖和油炸类糕点。返回家的路上,每家每户忙忙碌碌,偏屋里不时飘出腊味和油炸的香味,那么地诱人,闻到这种年味都能猜出是什么菜了。遇上熟悉的小朋友,都会把自己家特有的零食拿出来嘚瑟一番。回家看到妈妈忙前忙后,把煮好的腊肉切成一块一块,会先拿上一块品尝起来,乡里这叫砧板肉,那个味道已经多年没有体会过了。
邻居家的鞭炮声此起彼伏,预示着团年饭有的人家已经开始了。我老爸是永州人,嗜酒如命,这时会倒满酒杯,有时也会问我们喝不喝一点,团年时会慢慢给我们娓娓地道出他的过往,特别是去台湾当兵的那段历史,如烟的往事在几杯酒下肚之后,便会情不自禁地唱起他喜爱的京剧。直到妈妈催促我们要去给外公“送亮”了,而这时他还在慢慢悠悠地喝着,只是不怎么说话了,眼眶内似乎闪着泪花。这时我才感到其实父亲内心也是柔弱的,或许他想起了他的父母亲,而自己却蜗居在远离永州的汉寿乡下,生活的压力使得他不能前去坟上祭拜烧点纸钱……如今父亲的故事正发生在我的身上。
给外公“送亮”回来,夜色已经来临,我们一家便会去大舅家里烤火,乡里叫“数岁”,几个家庭围坐成一团,燃烧的棉枝和树根,一会儿就会温暖整个小屋,(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也会把每个人的脸映得红扑扑的。这时在木炭旁边烤着的红薯和糍粑,不一会就香喷喷的了,喝着舅妈泡的擂茶,吃着油炸过的红薯片、花生、麦芽糖,细数着谁谁马上就多大了,谈论着其他邻居今年的收成,期盼着能有一个幸福的来年,而更加渴望的是我们快快长大……
如今过年的大餐就是一家围坐在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但那是1983年以后的事了,而我已经远离了家乡,这一走便是三十多年,尽管生活在大都市,繁花似锦,可是家乡那浓浓的年味却总是挥之不去。过年其实就是回家,明年吧,明年我一定回家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