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的夏季,天上还有烈日,奶白色的云彩浮于瓦蓝的天空中,多年以来,面对楼旁的栀子花丛,时光总会倒回我摘下栀子花枝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上一次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空气中浸满了清甜的香气——故乡很多人都会栽种栀子花树,爷爷原本也在老屋后种了两棵,用不着精心打理,经过阳光雨露的沐浴,花树也能长得高大茂盛,绿意盎然。每年清明几场比金龙鱼还贵的春雨后,六月时节,似乎只一夜之间,村中的栀子树便相yue一起打麻将般齐齐盛开。空中混合着汗水与泥土的气息,栀子花的香味,醉人得让你只恨少生了鼻子。栀子花是素而白的,不张扬,不喧哗,只是像有着淡雅气质身着白裙的文艺女青年,一瓣一瓣,柔软芬芳。我与孩子们在树下乘凉,女孩子们将花别在发间,而男孩子们则学着大人的样子,将“花烟”别在脑后,快乐的时光就这样流过,转眼已是多年。
花开了,我帮爷爷采下花枝,分享着成就感与喜悦,爷爷会将栀子花送一些给亲戚,自家留下的可以泡花茶或放在瓶中,香气四溢,每夜枕着香味入梦。今年,或许是太久没有回家,院中的花树遭了虫害,几近枯萎。屋中没有花香,总让人心里欠欠的。
又是一次路过一片栀子花树林,栀子花开得正浓,星星点点的白花挂于绿叶间,清甜的香气撩拨着我的鼻腔。我狠劲吸了吸鼻子,环顾四周无人,迅速撇下一根长枝揣在怀里飞也似的逃离现场,心里砰砰乱跳,拿出花来放到鼻下细细嗅闻,沁人心脾的香味冲入脑中,顿时神清气爽。
晚上,我悄悄地跑到后院,将花枝小心埋下,许下小小心愿:希望它快快长成花树。突然背后传来爷爷的声音:“宸宸,哪来的长枝?”我,我,别人给的……“我支支吾吾地,低下头不敢看爷爷的脸。”是不是从别人家树上折的?我回来时听见说有人折坏了一棵大树。“我的脸”唰“地红了:”爷爷,我,我错了!“
”你记住了,别人家的东西,咱千万不能拿,做人一定要堂堂正正,你知道有句话叫‘不问自取即为——’他的最后一个音模糊。“一阵委屈击中我,我没想到自己竟成了那么重的词所形容的人,我点点头,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爷爷的声音不大,却重重地敲打在我的心上,让我牢记一生,时刻提醒自己要做一个正直的人。
栀子花开了一年又一年,我已离开故乡数年,在我每一次看到栀子花时,总被那洁白与芳香、淡雅与清新指引,那无形的香气仿佛又在我眼前重构曾经的夜晚,向我诉说:”做人呢,最重要的是正直,勿以恶小而为之,不要给人生留下污点,即使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就像这栀子花,洁白无暇,无论开过几夏“。
不知道那老屋后的栀子花开了吗?
——于我,它们一定开了,开在我的心里,芬芳着我生命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