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男孩,大概刚放学回家,浑身裹得严实,吊儿郎当地走在我前方,每遇到一颗树,上去就是一脚,对着树干,压着树根,眼里全是任性和兴奋,直到树上的积雪全落下才罢休。他似乎看到了我,对刚才的举动竟也毫无悔意,斜着眼觑我,接着调头,挑衅般踹向另一棵树。一个老奶奶,叫苦连天跟在其身后,大喊:“豪豪,别踢啦,别踢啦!衣服会湿!哎呀,鞋子刚买的,可禁不住你这么糟蹋呀!”她穿着厚重的棉袄,红色的围巾随着她的着急奔跑而翻动着。最喜剧的是,她,竟背着孙子的书包!她手举雨伞,拼命想举到孙子的头顶上,却徒劳无功。那孙子一点也不理会,抛下一句:“烦死了!”
我愕然,又转而长长叹一口气,这样的孙子,这样的奶奶,在中国,是常态?是现状?亦或是一种悲哀?
我正思量着,那老奶奶的声音却渐渐弱了下去,握着雨伞的手也颤抖着,布满皱纹的脸颊受不了刺骨的风寒,被冻得通红;步伐渐慢,一步一踉跄。她终是受不住书包的重量,手中的雨伞忽然掉落,身子也倒落下去,坠落在雪地中,口中微微地喊:“豪……豪……,伞……伞……伞要撑啊!”
心中一惊,我忙跑上前,想要将她扶起。只见奶奶倒在雪地上,棉衣已经被雪濡湿,挣扎着想要站起,用那双冻红的手支撑着身体,四周皆是茫茫白雪,她疼爱的孙子早已跑远,开展与树的“战争”,哪还顾得上她?我觉得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赶忙搀扶她颤巍巍地站起。她感激地向我道谢,“小姑娘,谢谢你啦!谢谢你啊!”她弯腰捡伞,竟又要追孙子。我赶忙扶住她,向远处喊:“诶,你奶奶摔倒了!快来扶一下!”他听闻,瞟了我一眼,犹豫着,最终嚷着叫着,骂骂咧咧地向我走来:“烦死了,这老太婆!”又对我说:“你就不该扶她,她自己摔的跤自己站起来!”
那老奶奶默不作声,为他举着伞,背着书包,亦步亦趋地跟着,显然是被骂惯了。她又冲我笑了笑,我想教育那孩子的念头终被梗在喉头,无法出声。
我呆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这学是老奶奶上,还是孙子上?学习又到底苦了谁?老一辈人对小辈的溺爱,又酿成了何等苦果?爱的浓,爱的深,孩子终日溺在这父母长辈精心灌注的海洋里,心,是否早就溺亡了?中国这个礼仪之邦,“百善孝为先”的口号,在学校里喊喊,在老师面前喊喊,在考试上喊喊,在家中却异常缄默。这“孝”的对象,变了“味”,也变了“位”!家长不配合,行动上的不体现,又造就了多少“豪豪”?我们为孩子增羽添翼,有没有为他安上一颗心?
可惜,我连一个问题也不能回答。
一阵风吹,簌簌的的雪,从枝头掉落。落在我的头上,脖子上,好凉。真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