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坛,一个饱经苍桑,有着四百多年历史的古园,园子荒芜但并不败。史铁生,生活在地坛附近,在最肆意的年龄残废了双腿,他独目进了这园子,一个人孤独地疗伤,一个静静地观察着这世间,一个人躲在暗处窥探着生与死。此时的史铁生与地坛何其相像,荒芜但并不衰败,残疾但并不腐朽。
史铁生摇着陌生的轮椅,陪古园看月出日落,看春夏秋冬,就这么看了十五年。十五年了,热爱长跑的朋友也跑不动了,两个曾经这么绝望的人都渐渐平静下来,命运弄人,可作为人,总要抱几分希望面对明天,他们互相叮嘱:先别去死,再试着活一活看。
命运对一些人是如此不公,而史铁生却选择接受。无差别便不成世界,苦难怎要有人来承担,有漂亮就有丑陋,有健全就有残缺。当命运决择谁来承担苦难,是没有道理好讲的,休论公道。正如那个拾灯笼花的女孩,上帝把漂亮和弱智都给了她,面对别人的嘲笑与玩弄,最终只能无言地回家。坐在轮椅上的史铁生在无奈中叹息:既然无法消除苦难,那便接受吧,在苦难中寻找救赎。时间似乎得以抚平一切创伤,原本在死中挣扎,在活中徘徊的史铁生不再纠结于生死。他平淡地又带着几丝欢愉地写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年轮滚了一圈又一圈。古园的形体被不能理解它的人肆意雕琢,但有些东西是任谁也不能改变的,在这种不能改变里,史铁生身边的迷雾也渐渐散去。暴雨中的古园,石门中的落日,冬天雪地上孩子的脚印,史铁生默坐,呆想,身边时而有人穿过,过后又沉寂下来,蜂儿、蚂蚁、瓢虫,这些和史铁生一样不明白为什么来到这世上的小昆虫在自己的生活轨迹中稳稳地前行,与园子里的草木一样生生不息。
卞之琳说,你站在桥上看风影,看风影的人在楼上看你。史铁生走过的轨迹,每一条车轮旁都会在不久之后出现一排足印。史铁生独自在自己的世界静默着,他的母亲在他的身后也静默地望着他,那饱含深情与担扰,无奈与痛苦的目光,一直追寻着史铁生。面对儿子的残疾,她小心翼地与儿子的内心接触,正是因为理解儿子所以时时刻刻地担心着,无言地呵护着。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不亲待。当史铁生终于从迷惘中顿悟,身边却只剩下母亲的气息,他想着一件事:母亲已经不在了。默念着一句话:母亲已经不在了。恍惚中心里才有些明白,母亲再也不能站在身边看着他了,三次带着否认的肯定,是内心对现实的不接受,物是人非事事休,再回首,人去楼空。
人间悲情常在,世事变迁之感在本文中弥漫,夕阳画下,中年夫妇携手散步的身影渐渐拉长,黑发慢慢地褪变成舒缓的银发,在晚霞的金芒中映射出属于老人的安详,时而其中一人不来了,史铁生为此悬心,正应了那句话: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但这么长的陪件怎么忍心折散?节日前的每一天是这么美好,这么令人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