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正是香白杏上市的时节。小时候,每到了这个季节,父亲会从城里买回一些带回老家给我们品尝。
乡下也有杏子,多是橘红色的,小且有些涩,只有熟透的时候,才是甜津津的,杏仁很苦,不能吃。白杏则不同,果肉软糯香甜,且杏仁是可以入口的。每每吃完果肉,眼巴巴地盯紧母亲手中的小锤,起落间白白的杏仁裹在粗糙的外皮里,不等扒掉就放进嘴里。对于缺吃少穿的童年的我们,那也是一种美味的诱惑。
近期的一场透雨,让濡热的暑气消散了些。鲜红的美国大樱桃配着白白的杏子,在货架上让人垂涎。买回来放在冰箱里,凉凉爽爽,口齿生津,忍不住感叹:现在的生活,真的不错啊。想吃什么就可以买,且品种齐全。只是缺少了童年那种回味甘甜的幸福的味道。套用眼下流行的一句小沈阳的台词——这是为什么呢?!
那时候的乡下,虽贫穷,却是我记忆中的天堂。我家住在村东,紧邻一条小河。清凉的夏夜,热气消弭,蚊子却是超级能战斗型的。从小,我就不喜欢挂蚊帐,觉得憋闷。母亲有时只好买来敌敌畏,灌在喷壶里,将角角落落覆盖。
屋子充斥着刺鼻的农药味,我们便争先采些莲子棒,有的地方叫香棒的花儿,放在屋子里,隔几个小时再进去,药味稀释,满屋子都是满满的花香。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搬了小板凳坐在院子的花下,听父母亲讲古论今,生活充满了欢笑。
那时的夏夜很热闹,除了露天电影,隔不多久,会有说书的来,一面有支架的小鼓,一把三弦,絮絮叨叨。我们有时嘴里咬着白天大锅蹋米饭剩下的锅巴,当作零食,在人群中钻来钻去。那嘎巴嘎巴的清脆声音,常浮现在梦里。
老人讨厌我们的调皮,常常斥骂:“一边老实呆会儿。”终究活泼好动的我们是老实不了的,于是,聚在路灯下,逮蛐蛐,捉蚂蚱,也忙得不亦乐乎。
偶尔,也有唱皮影的来,母亲很喜欢。我却讨厌,那时不觉得那是一门艺术。只感觉大人们太装腔作势,捏着嗓子,男人女腔,实在可笑。但对于那些会动的小人,倒是感兴趣一些,尤其喜欢《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活灵活现的孙猴子每次战胜妖精,我们一帮小孩子就会狂乱大喊:“好!”然后乱拍巴掌,很是给夜色增加了一些气氛呢。远远近近起伏的蛙鸣,合着草丛中夜虫的低吟,让安宁的夏夜平添了许多欢欣。
那时父亲抽一两角钱一包的香烟,其中有个牌子叫蜜蜂的,烟雾飘起来时,有一种很香的气味。每次点完烟,父亲会把打火机给我,那时的火机是用火石的,燃烧后会有一种怪怪的味道,我却很喜欢闻,因此父亲总是宠溺地把打火机交给我。从小,我就不晕车,大约也拜它所赐,因为那时交通不太方便,路况也不好,去城里看父亲坐长途,对于小孩子们来说实在是一种考验。每每看到生气勃勃的我,再看看姐姐蜡黄的小脸,父亲总会表扬我。
现在,我已经习惯了人间烟火的味道,也习惯了自己尽力去扛起生活的种种磨难,不去劳烦求助别人,去深爱自己的家人、朋友,并珍惜每一份存在的幸福。
想每个人,无论贫穷或是富有,终不过是一粒尘土,飞扬或落下,最终还是要沉淀到土地上。常怀善念,去静静感受生命每一分钟的赐予;睁大眼睛,看阳光的明媚、河水的清凉、飞虫的吟唱,去体味活着的百般真实滋味。因为人生总是有太多的聚散悲喜,让内心少一份挣扎,不必刻意的寻找,谁说幸福离我们很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