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早晨,liang风入身,顿觉寒意。
族人聚齐后便开始去祭祀先人。先祖兄弟五人,到我这代,已繁衍族人众多,堂兄弟也该有几十。一路过去,浩浩荡荡,从南到北,全程下来,几乎刚好是一个圆形路途,少说也有几公里。
家族祭祖结束,便开始给族中老人拜年。
刚进大伯院中,我就看到了院东南角凉亭旁边的那株腊梅。虬曲的枝干傲然挺着,枝头的梅花凛然绽开,朵朵殷红生香。给大伯大娘磕完头,我便出来了。走到梅花树下,细嗅梅香。风吹枝头乱颤,梅花抖动身姿,向我展示她最高贵的舞姿。凉亭的角落里还有经冬未化的白雪,真应凌寒独自开这句诗。
慢上凉亭,从高处赏,梅的姿态更是傲岸,枝桠直矗。我想伸手去触,但又立时收回,我怕我这世俗的双手打扰了她高洁的静修。站在凉亭上,扶栏凝望腊梅花,心已神驰。
大伯今年七十多岁,个头不高,身体微胖。走南闯北,经历丰富,年轻时是族里为数不多读过书的人,为人又和善,所以族人都敬重他。年轻时做过先生,教书育人,代人写过诉状,也做过县燃煤公司的职工,也是村中最早进城的人。高中读书时,我住在他家,那时他已经退休了。但不常在家,去广东他儿子那里帮衬着干点活。
有一年冬天,他回来了。
“大伯,都退休了应该在家享清福了,不用那么劳累了。”我问他。
端起酒杯,他小酌了一口酒,说:“趁能干得动,多给你哥他们帮衬点,等真干不动了,再享福吧。”
我也能看出来,大伯身体不好,药是随身带着。
大伯那一辈的人就是如此,闲不下来,闲下来浑身就觉得不舒服。那个年代,献了青春献终身,献过终身献子孙,与天斗与地斗,不服输。可到后来,小病缠身。我特钦佩那年代的人。
他家中,有一书架,藏书许多。我时常会把他书架上的书取下来阅读,那些都是比我年龄还大的书,书页泛黄,散出浓浓的书香。有毛选邓论,有古典名著,有近代散文小说,有诗集词赋。当我取出那本诗集时,我发现了一张照片,大伯年轻时照的,那时特别清瘦,带着“本山帽”,现在一株梅树下,身后梅花盛开。照片背面题有王安石的《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笔峰中透着凌厉潇洒,有傲气不服输,有朝气争上游。
三年中,我偶尔聆听他的教诲,却时时阅读他的书籍。言传身教书浸润,对大伯,我充满感恩。如今,他真的享了清福,儿子事业有成,又孝顺。读读书,种种花,凉亭下小憩,品一盏香茗,赏满院小花。真好!
天空飘下雪花,晶莹的雪瓣在腊梅枝头落下,寒风中,腊梅的清香越飘越远,散出院落,溢满村中。
有美一朵,凌寒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