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内河航道上看到拖船拉着一串长长的泊船感觉非常壮观,再看那泊船上的人儿或站在船头晒太阳,或在船边洗衣,偶尔可见船上还有炊烟袅袅,悠哉悠哉的生活与平缓清澈的水体俨然成了绝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相得益彰各得其所。
响水因灌河入海水响得名,虽不是江南水乡,但人工河道交错纵横,人口日渐增长,物产逐年丰盛。
水,承载了命运的渡船。
水,灌通了转折的运河。
水,滋润了干枯的心灵。
水,映照了幸福的模样。
来响水之前,我再次接受了水的洗礼,用心浏览了世界大洋和著名运河。
一九九八年,金庸剧《神雕侠侣》热播,为了帮助“杨过”解开“小龙女”隐身十六年的秘密,我几乎穷尽大洋之辽阔,周游世界,但除了《水上人家》的故事我是一无所获。
2000年7月,世纪之初流光溢彩的季节,我怀揣《神雕侠侣》上下册,借工作关系来到舟山群岛,从那时知道了舟山有个地方名叫“定海”。舟山出来的渔船船长好几个取名“××定”。我这样的陆生人并不理解“定”的含义。后来,慢慢的,我了解了:靠海吃海的人们,特别是那些打鱼为生的渔民,风雨飘摇的人生唯一的愿望不过是海上风平浪静的一刻,或者我等陆生人从未曾珍惜过的陆地的安定生活。
定海——很自然的让我想到了东海龙王的定海神针。海上波涛汹涌,想必没有定海神针的龙王也是“寝食难安”的。渔船船员在风浪中随船一起摇摆十有八九是要晕船的,海上晕船的日子犹如心中明知世界末日即将到来而又未来之时那一刻的惶惶不安:惊悸、冷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的痉挛,这样犹如大病在身的日子,只有适应海上生活不晕船了才结束,真正安定的一刻是在脚踏大陆之后,那仿佛置身天堂的感觉;说的寒碜点,脚下一双鞋底大小的陆地(只要不摇晃)就是我过去那一刻最大的人生梦想与追求。所以说,陆生的人啊,是多么幸福的人啊,即便脚下的路有些不平,那也足够坚实胜过摇摆不定的舱板。
据说大海航行的船舶都有压舱石,压舱石的作用是要确保船舶的稳性,避免船舶摇晃的厉害而倾覆,所以压舱石对于船舶犹如定海神针之于大海。我所知道的“定海”就是这样一个位于远海大洋一侧舟山市的首府,面对沧海飘摇,唯有“定海”巍巍不动(台州玉环也是如此吧)。海洋永不平静,海“定”只是舟山人的愿望;命运的神奇也是如此,明明无法把握却又满怀心思希望能够把握。
金枪鱼是大洋洄游性鱼类,世界各大洋均有不同种类的金枪鱼分布其中,大西洋、太平洋金枪鱼渔场大多在赤道两侧南北纬十度,那里冷暖洋流交汇饵料丰盛。
那年七月,我从舟山沈家门出发一路坐着舟渔公司新购的金枪鱼船经新加坡马六甲海峡进入印度洋、亚丁湾(今日索马里海盗猖獗海域,当年相对安定些)、红海过苏伊士运河到地中海,再穿过直布罗陀海峡到了大西洋,在大西洋停留八个月。这期间寻找渔场的间隙,甲板上空时常飘荡着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激扬的旋律抚慰着水手劳累紧张的神经,又仿佛诉说着水手们的不甘、无奈与憧憬。
之后我又随船开发太平洋渔场,跟船来到中美洲,心惊胆寒地驶过加热比海域,过巴拿马运河,在运河最狭窄处船舷紧挨着船闸航道,船员们山呼海应般兴奋地走出船头,用一只脚踏上闸边,激动的好像是用嘴巴亲吻到了久违的大陆;同时感到有生以来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了南北美洲大陆,与世界头号强国跻身同一战壕,仿佛久居沙漠的人迎来了甘露,心田瞬间感觉很滋润美丽。当年加热比海盗比今天的索马里出名,我们行船经过时是格外小心,船长亲自安排水手值班瞭望。
就这样一路走来,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太平洋渔场。太平洋以其宽广博大名列大洋之首,赤道两侧可谓大洋的心脏,渔船真的在这里作业时竟然有一天风平浪静,洋面连绵起伏慵懒无痕,似美人沉睡,姿态舒展脉息匀称,这样的美景出乎我之前所有的预料。大洋上空清晰明澈,太阳明媚耀眼,汪洋宽广博大水面浩瀚波澜不惊,海水深蓝淡定,好一派太平祥和的景象。然而正是在同样这片海域发生了11名船员杀害22名同伴——鲁荣渔2682惨案,这也成了太平洋最难过的“梗”。
曾经的船员的我对此感同身受:长期劳累加上简单乏味生活的挤压与不安分的心在一起发酵,与世隔绝的境遇之下发生了同船操戈。骇人听闻的凶案因为法院的判决书而大白于天下,海上枯燥乏味的生活最终还丢了性命,这在我是最难过的“梗”。当年笑着唱“伤心太平洋”,心情是美美的;但同船操戈,恐怕目睹鲁荣渔惨案的太平洋也是伤心的。然而,几年后的今天鲁荣渔的故事仿佛已沉入太平洋底,太平洋之上更多的依然是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