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入秋的第一场雨由秋风裹挟而来,由远及近,淅淅沥沥,连绵不绝。
听着清冽的雨声,喝一杯氤氲的清茶。这时,最适合放几首纯音乐,拿一本书,翻开,墨香扑面,好一句春风为我,愁云吹散。对了眼,入了心,于是便生出无限的欢喜。
70后们的小时候,家境大多不富裕。虽然生活在扬州的某乡镇,没有农活,家里的洗衣做饭,喂鸡撵鸭,早早就开始忙活,上学功课不多,回来得帮着赶手工活,半成品的衣服裤子锁纽洞,钉纽扣,翘边。做的枯燥烦躁,日子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自己什么时候长大?大了会不会很快乐?想的时候迷迷糊糊,活干完了,一转身又顾自捉知了,挖螃蟹,踢毽子,跳绳,玩的不亦乐乎……及至安静了,倒更向往语文书以外的未知世界。白雪公主最后怎么样了?匹诺曹再说谎鼻子还会变长吗?压在五行山下的孙悟空会被得救吗?一直都在脑海萦绕。比较流行彩色和黑白小人书,少年文艺和辽宁青年,玩得好的同学谁有一本借出,便有了众星拱月的帝王待遇。书,显得弥足珍贵,对书上文字莫名神往。那里一定藏着未知神秘的世界。存钱也难也慢,一天天翘首以待,少年时期的光阴被拉得很长很长。小跟班的妹妹,对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相信和依赖。见我喜欢买书,也偷偷存钱,够一点就献宝似的掏给我,拼拼凑凑,我如获至宝买回一本新书,两个人头挨头,肩并肩,一个讲一个听。当年两个瘦瘦小小的人被时光剪影,从此被封存在记忆里。流逝的光年也多了些从容、深情和温馨。
到了高中,遇见良师益友,物理老师耿玉盛送了一本金圣叹选批唐诗,郭同学送了一本中华词综。怀着感动和兴奋,隔着纸张,艳羡地看那些风神俊秀的才子们在一方世界里唏嘘慨叹,低吟浅唱,他们的眼神清澈明亮,面容温和安详,用一支笔诉生平意。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晏几道片言只语让人浮想联翩在他的意境里流连忘返。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李煜用一生的亡国之恨,于笔端开出最绚烂不朽的词章。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柳永与红颜的离别就在眼前,再见之日遥遥无期,除了执手相看泪眼还能如何?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被后人口口相传。纳兰容若的情根深种却命短情长,终是情仇爱恨,聚散离合,印记纸上,字字成伤。不朽的诗词都是一滴纯粹的眼泪?
宋词,小女子这厢有礼。坐在浅秋的光阴里,于微黄的纸页循着那些身影,豪放的苏轼在纵情高歌,婉约的李清照在低吟,缠绵的温庭筠在浅唱,看一阕相思令和蝶恋花,品一出醉花阴里诉衷肠。才子佳人的魂牵梦萦,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空旷辽阔的塞北沙场秋点兵。江南杏花树下杏花如雨落,拂了一身还满。秋思少妇耳边鸿雁声声,望穿秋水的相思点点……宋词,是浪子流连风月转身后心头的一点朱砂。宋词,是春阳下花丛中扑蝶少女的娇憨笑靥。宋词,是西风瘦马仗剑天涯的剑客追求的自由梦想。宋词,是清冷月辉下戊守边关将士眼角的离人泪……
夜已深,窗外,明月无声,秋虫唧唧。夜色如此温柔。合起书,脑海浮过白落梅的慨叹:看罢人世风景,深知众生不易。多少深情岁月,换来聚散合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