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看第一部《海上钢琴师》,留在记忆中的是,1900一边弹着钢琴,钢琴一边随着巨轮摇晃,这可能是唯一一部在轮船上拍摄出旋转的镜头,在数字充斥着我们生活的今天,只有唯一的镜头,会让我们有印象。要说很喜欢第一部《海上钢琴师》这部电影,也说不上,在我心目里的排行,赶不上苏菲玛索的电影。
最近几年,我对看电影不太痴迷,大多数时间是陪着女儿看她们喜欢的片子,一是年龄问题,在电影院的椅子坐着很舒服,一般我都会看一段打瞌睡一小段,然后继续看;另一个是零零后女儿们喜欢的电影,我都不是很感兴趣,即使是好莱坞打斗激烈的电影,女儿说,不让老妈打瞌睡的电影很少。
2019年版的《海上钢琴师》和缓细腻,娓娓道来,大气磅礴,仿佛一幅历史的画面舒展在我们面前,是最近十年以来,我认为最棒的电影。
从音乐的角度来说,编曲大师把音乐作为这场电影的灵魂。看到一位浓妆艳抹的黑寡妇,1900弹出一首黑寡妇带着小情人出逃的曲子;一位即将去做修女的妓女,泪水晕染了她的妆,带着对风月的绝情,妓女在最后的华尔兹的欢愉中寻求内心的平静;一位穿着不合适着装的男子潜入豪华游轮Party,1900用钢琴弹出男子迈着碎步,胆小甚微的神情。在与爵士大师比赛弹爵士乐时,1900先是友好的礼让,弹了一首圣诞曲,代表他把比拼看成一场游戏。当爵士钢琴师下大力气比拼时,1900拿出对音乐的执拗,一首速度极快的爵士乐,弹奏得大家目瞪口呆。
最好的音乐来自内心对美化爱情的向往,1900在录制音乐时,刚开透过船窗,看到一位海上夕阳里美丽的女子的侧脸,干净、甜美,编曲大师把1900(Love Theme)从一首交响乐改成一首清新、明亮,却又深情的单曲,将1900对女子的感觉用音乐的灵感表达出来。一首很轻的乐曲,表达出一个成熟男人一生唯一的一次爱慕,这种编曲功力非常了得。
在去电影院之前我脑补了一下,看到大部分影评,大多数影评都是在评论“1900为什么不愿意下船”的问题。电影是在一个空间和时间内,把人们带入场景和故事当中,这个人物是虚拟中的人物,与现实的人们思考问题是有差异的。同时,电影又是个极致艺术,只有把人物心理表象到极致时,观众会为他欢笑,为他落泪。我认为所有的表演手段,剧场也好,实景也好,电影也好,几乎都是想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内达到这个目标,但是大多数演出,不会像经典剧目一样,直指人心。好的剧目仿佛是黑夜里的一支橘色的电筒,透过黑暗中层层阶梯,直接射入到人们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新版的《海上钢琴师》我觉得最值得可圈可点的剧情是,小号手一次又一次地在废弃的巨轮上寻找1900,为了用音乐挽救1900的生命,他甚至冒着生命去乐器店里偷那张唱片。这张1900出生,以弹琴为生,为了音乐他一辈子都不愿意离开的这艘轮船上,装了6。5吨炸药,第二天一早就要被炸毁。小号手拿着留声机,在废弃的轮船里播放1900写的那首钢琴曲,在破败的宴会厅,1900的房间,烧锅炉的舱底,作为1900最好的朋友,一个生活破败得要放弃音乐换取面包的人,这个时候,有巨大的勇气,坚信1900在船上,他要救1900出去。这个场景不禁让我想起《拯救雷恩大兵》,穿山越岭,多场战争,只为救出一个人的生命,这种多点聚集成一点,少即是多震撼人心的艺术手法。这个时候,电影院里不自觉的响起了哽咽声,环顾周围,周一下午场,只有我一个女人,这些哽咽声都来自于旁边的男人。此时的我更是泪如泉涌,不停的用餐巾纸擦拭。
1900出现在废弃的锅炉夹缝中,“嘿,朋友,你去哪儿找来的这张音乐盘?”,这是一个习惯了一生孤独,抱着与他熟悉的船同归于尽的必死之心的1900,1900这里大段的台词,讲述了他为什么不愿意上岸,在岸上,看不到尽头的城市,他想象不出来他的生活,他会找不到自己,找不到自己赖以生存的音乐,与其找不到自己,还不如与废弃的轮船共同消亡。
小号手明白1900的心意,与1900最后拥抱,独自拿着留声机离开。1900用美国幽默方式说,明天要去见上帝的他,上帝找不到他的名字,他的一生没有父母,像是没有到人间来过;假如炸药砸飞了他的左手,他找不到无比珍惜的弹钢琴的手臂,拿着两只右手手臂见上帝,在天堂里该如何弹钢琴呀?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泣不成声,既理解和尊重1900的选择,又为他难过,一种带着笑的泪,我相信,很多观众看到这里,跟我的感受相同。这里是导演的高明之处,一步纯艺术电影,能够用音乐和故事带动上亿观众,为主角落泪。
如果要评选最能打动观众的2019年电影,我相信一定是《海上钢琴师》。当今,什么都是富足的,人们的眼泪是稀缺的,我们已经习惯快速满足自己的方法,想念家人和孩子,我们买张飞机票,无论他在世界的哪一端,一天就飞到;我们的父母,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不需要我们过于担心,只是每周视频电话一次;我们几乎没有可以掉眼泪的场合,特别是在中年人的生活里,我们早已经把自己包装得水火不进,能让我们动情掉泪的机会非常非常少。
一部优秀的艺术作品,充分分析和掌握人们的心理,在作品中设置起伏的抛物线,用故事做叙述线,用音乐和场景做感染,让亿万观众感同身受,笑中带泪,这一定是部经典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