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近半年未见的好友约饭,出发前居然忐忑不安,担心着是否时间的拉扯已经将彼此疏远,是否会出现尴尬寡淡无言的情况,又是否彼此已经变得恍如隔世。所幸推门而入的一瞬间,抬头望向她的时候,所有的顾虑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我们都各自走了那么久那么远,但一回头却发现我们仍然还牵着手,掌心干燥温暖,温度灼灼不灭。
顺其自然地聊起昔日同学们的现状,谁谁与男友分手了又有心复合,谁谁已经淡出了彼此的生活圈,谁谁又在前不久相遇说着好久不见。慨然听闻,已经如同在听许多个陌生人的故事,那故事里我也曾经掠过,不过终究是会淡忘的过客,唯有自己周围还偶尔联系的某些人,依旧鲜活发亮,生动如初。
同她们一起去吃高中最爱的麻辣拌,价格涨了,店面扩大,味道却没有变,还是那个我们在中午快放学前彼此问要不要吃麻辣拌然后跑到蓝色小铁门从缝隙里接过十来份往教室里赶的欣喜,被禁锢在学校的心从灰暗的学习中窥测到一丝外面世界的虹色,渺小而灿烂,在泛黄搁置的记忆里熠熠生辉着。
星星要去秘鲁了,十个月的海外留学。
而汐鍪明年暑假也将留在邯郸准备考研,不会回来。
不知我们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会以什么样的姿态拥抱。
我忽然觉得茫然,未来像是一口深井,我两手空空立在井边,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面前犹疑不决,心生胆怯,踌躇着要如何跌落才能不会太过狼狈,即使井底也许是死水,也许是宝藏。
告别后独自骑着车子回家,夜晚的城市我很少见到,黑暗覆了一层薄纱在眼前,你看不清前路,疑心有被隐去了踪影的无辜路人,惧怕着有与城市的边缘色融为一体的缺口大洞,红绿灯交替闪烁,你焦灼不安,恨恨地停在路边想为什么前程不能一路畅通无阻。
周围骑车子的人超过了你,你加速越过了他们,然后又有人将你远远抛下。
一场无止境的追逐渐渐令你力不从心,你想休息一下,可只要稍作迟疑,或许就只能在所有人的身后望尘莫及。
忽然之间,一些杂乱无章的念头藏在利风里穿透了你。
你想起来母亲整日斥责拿着微薄奖学金的你学不会活络人际去经营微商代购,你想起来自己未竟的学业与浅薄的经验令你无法从容地直面生活的窘迫,你想起来毕业的学长每天在上海的地铁间奔波着递送简历赶赴一场场面试,你想起来同阶段的伙伴们已经踏上了大好前程,而你还在原地固步自封。
然后你想起了笔,烟火,与许多透明的梦。
生活本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吧,残酷,冷冽,坚硬,而且粗糙,像一块煤矸石,把天真干净的你蹭得老茧层生,满面尘土呛得你吟唱不出清晨的颂歌,聒噪的响声震碎了你精心筑起的象牙塔。(星辰美文www.meiwen1314.com)它也是一立高耸峭壁,年少的你仰头只觉得壮阔巨大,渴望着能攀到顶峰一览异景,然后渐渐长大的你触碰到了它尖尖的獠牙,将你的双手刺得鲜血淋漓,滴落在跳跃的灵魂上,如硫酸浇灭了尽数生机。
你想,为什么生活会是这个样子。
沙滩上的字迹会被海浪冲逝,天上的星星会坠落陨灭,深爱的人会相继变老分离,你独自走着走着,发现前路越来越窄,风雪越来越大,接踵而至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划在你脸上,可痛意被冻结得浑然不觉。每走一步,你都在想,是体力不支任凭卷席,被大雪抹去所有痕迹,还是负隅抵抗,孤军奋战步步为营。
路边有神态安详的老人们在合唱,吹着笛子拉着二胡,声音愉悦而响亮,如一记闪电迎头劈下。
你静默不语,沉吟片刻。
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刺破黯淡无光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