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9月1日开学,我就升三年级了,三年级意味着我不再是低年级了,是中年级。意味着可以参加仪仗队、可以做放学队的中队长、可以做领操员,可以做校的值日生,可以……反正很多事情都是三年级作为临界点的。我整个暑假都处于一种升三年级的兴奋当中,借了三年级的课本来预习,还特地提前两日去看分班。
三(1)班,班主任***。一看到班主任的名字,我顿时就失望透顶,整个暑假积攒下来的升三年级的兴奋烟消云散,还琢磨着回家要和爸妈说我要调班。因为一年级时,这位老师是我隔壁班的班主任,我亲眼目睹过两次有家长来学校投诉她,虽然无非是一些“自己的小孩被其他同学欺负你都不管”的小事,但也给我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后来当然是没有调班成功,不然就没有这篇文章了。也幸好没有调成功,令我遇到了影响我一生的老师。
第一天上语文课的第一篇课文就是《师生情》,说得是一个老师病了,同学们偷偷探望的故事。她声情并茂地带我们朗读课文,声音甜而不腻,她走一步就读一句,步伐稳健有力。读完快步回到讲台,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娟秀的字,她转身时长直黑的头发轻舞飞扬。
她身材高挑,面容清秀,清汤挂面,有一米六多,很时尚爱美,有很多漂亮的衣服,一周五天都可以不重复,会在大冬天穿裙子。那时形容女的还没有“女神”这个词,不然一定可以用在她身上。
在我们那个镇中心小学,老师普遍中年化,四十多岁的妇女居多,一上完课就要赶回家煮饭洗衣,我还经常在菜市场遇到她们和菜贩讨价还价。所以这年轻、靓丽时尚、温柔的老师的出现,令我们多么眼前一亮。心理上也自然会越来越喜欢她。
竞选班干部那天,除了一个男生以最高票数做了班长外,就是我和另一个女生以同样的票数竞选副班长。老师左右为难,想叫大家再重投一次时,那位班长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叫老师给那个女生当算了,叶子就做学习委员吧。然后我就落选了。
忍到放学,我就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老师见状跑过来安慰我,说:“别哭别哭,偷偷告诉你,要成绩最好的人才能当学习委员的。”我一听,落选的挫败、对班长的憎恨就立刻减半了。
在后来整整一年,不知道是老师有意维护我当时脆弱的骄傲和倔强,还是我的作文真的写得不错才在班上表扬并朗读,末了还贴在教室后面。记得有一篇作文是要求写一篇动人的故事。我写了《暴雨无情人有情》,说的是村民在暴雨中救五保户老人的故事。现在回想只觉得搞笑,我怎么在三年级就写出这种又红又专的东西,题目还起得那么煞有其事,而且是我虚构的……
但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她的确是激发了我写作文的热情,从怕写作文变得很喜欢写作文,这种爱写的热情一直保持到今天。大年初七那天和高中的朋友出去玩,他们纷纷说起高三的二模我写一篇《改变世界必先改变自己》投影到全级在看这件事。我都忘记得七七八八了,但据说当时我是很得瑟的……还有我大学后又毅然读了中文专业。
她还有很多独特新颖的语文教学方法,令我们大开眼界。比如“攀”字笔画太多,我们总是记不住,她就教我们背口诀“木叉叉木大手”,后来我们再也没有写错过。我写“女”字总是不按笔画顺序写,她会在我的桌边停下来教我写。她会让我们根据课文内容角色扮演,我清楚记得我演过一个老奶奶,shenru人心啊,后来班上调皮的男同学爱叫我“啊婆啊婆”。她很重视我们的朗读,齐读时不让我们把声尾拖太长,也会叫一两个同学起身朗读,她再慢慢纠正读音和哪里哪里该停顿。要知道当时的应试教育是不考学生的朗读的。她还很能歌善舞,授课讲到蒙古包和少数民族时,会在课堂上即兴给我们表演一段。
由于镇小比较缺老师,她同时也担任我们的音乐老师,她不同其他音乐老师那样传统的教法:自己唱一句,让学生跟唱一句。她有一本很厚的歌本,每次上课都会提前抄出歌词和简谱,不但教我们唱,还教我们认谱,她教过一首叫《永远是朋友》的老歌,“千里难寻是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镇小也不重视音乐美术体育等科目,每到期末就会变成语文课,但她从来不会,从来不会剥夺掉我们的音乐体育课。
六一儿童节那天,她带领我们把桌子推到两边,中间空出一块地,大家在里面围着圈圈坐着玩游戏、吃零食、唱歌跳舞。用现在的眼光去看,老师当时真是一个天真、活泼可爱又美丽动人的少女啊。(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和“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一样,好的老师总是相似的,不好的老师各有各的不好,复读那年的班主任也给我们过了一个难忘的六一儿童节。
四年级和其余几个同期考上市小学的同学回去探望她,去到了她那间教师宿舍,我记得我有一日上课上到一半就流鼻血,去过老师的那间房躺着。貌似每间老学校都有很多闹鬼的传闻,真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当时是怎么过来的,怕不怕那些传闻。那天她问我们在新学校惯不惯,我们说到寄宿不习惯,想家想到哭。她一边开西瓜给我们吃,一边笑了笑说:“正常,我读中师时那么大了也因为思家而哭”。我当时为老师的坦白而惊讶,同时也惊讶地知道“原来老师也会因为思家而哭啊”。
是啊,她教我们时是20岁,中师毕业的第三年,比今天的我还要年轻啊,那她也不过还是个孩子呢,却肩负着教育我们这群孩子的重任了。镇小大多是农家子弟,动作大、嗓门高,天xing自由,老师管理起来难度很大,多次被我们气得哭红了眼。
我五年级时,她调到了其他学校教。大年初几时在街边遇到她,她拍了拍我的头,说“你又长高了不少”,还给了我一个新年红包。那是我最近一次见到她,离今已有十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