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阿婆!别坐在门槛上了,起风了,冷。”
“嗨!小祖宗,我知道喽,就一会儿,你知道的,就一会儿。”
多久没想起这久远的声音了,是因为起风了吧......
母亲忽略我的情绪,郑重其事地对我嘱咐道:“听着,老妈要托付给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做到。”母亲拧回我的脑袋,接着说:“你阿婆喜欢吹风,你要帮我看好她,别让她大冷天或夜里吹冷风,要是你阿婆生病了,我要你照顾她一整个寒假。”语毕,她竟忽视我瞪大的眼睛把我扔下了车!
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子,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哀悼我自己。片刻,我转身看着不远处的老宅子,提了口气,走过去。
冷冽的冬风划过我的脸颊,我一边敲门,一边嘀咕着:大冬天的,有谁会傻到去吹寒风呢。“吱啦!”眼前斑驳的木门被拉开了。
一张久违的面容一点点显现在我面前。那造型,简直不要太糟糕:比预期还要乱的白发,正努力睁大却始终只有一条缝的眼睛,略微舒展的皮肤干燥得脱皮,高耸的大鼻子下那一张大嘴唇正以一种夸张的角度微笑。她穿得是母亲前年给她买的棉衣,也不知她里面穿了多少毛衣,把自己硬生生裹成了一个球。
我努力地扯了扯嘴巴,绽着笑容,唤了声“阿婆好!”随即,我便被外婆愉快地请进了屋。
才整理完生活用品,我就发现身后的外婆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我走出房门,试探xing地喊了她一声......没人回我。我只好到处走走。我逛到后院,惊奇地发现在这严寒的冬季,院子里竟然有着一棵翠绿的歪脖子柳树,适时地刮起一阵风,扬起了那轻柔的柳枝。冷风刺得我瑟瑟发抖,拢了拢衣领。刚想转身离开,就发现,在柳树的不远处,外婆正仰着头打瞌睡。“还真有这么回事”,我想起了母亲的话,迈步过去叫醒外婆,耐着xing子劝她回房。可不知怎的,平常态度温和的老太太,此刻却十分倔强。说什么也不回去。我也不耐烦地走开了。
当天夜里,我恍惚间又听到了开门声。迷迷糊糊地喊了声:“阿婆,外面冷。”就又睡了过去......
一连几天,外婆都如此固执。
“明天就要回去喽!”算着日子的我兴奋地想着。
这天夜里,外婆来了。我拿掉了耳机,疑惑地看着她。她扭了扭臃肿的身子,挤到了我床边,好似没看到我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囡囡啊,你不知道。也许你知道,风是活的,我们能感觉到她的温度,尽管是冬天。她认得我,我也认得她。你别出声。当年你阿公娶我的时候,她来祝贺我了呢,那盖头都被她带走了当纪念,你阿公当时的呆样我还记得呢。”她在笑,但我知道她是想哭的。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你阿公走的时候,她也出现了,撩起了他的杂发,让我看清楚他,最后一眼......多体贴啊。你母亲说我病了,我健朗着呢,(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你母亲就喜欢瞎操心,你说呢。”
我沉默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现在清楚地知道,那科学里的空气流动所产生的“非生物”对她来说如此意义非凡。
在我呆愣的片刻,外婆又起身离开了。“我听见她了,该去会面喽。”她在自言自语,因为她已经转身出门了。
半夜,一阵风吹过,我睁开了双眼,下床走了出去。了然地看着院里飘扬的柳树下那安静的身影。我返身取了条棉被出来。清冷的月光下,那岁月斑斑的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瞧,风在细捋她的银丝,会是一个美梦吧......
又是一个冬天,撑开窗户,我伸手接过窗外的落叶,想起了外婆下葬时,也有这样的叶子落在棺木上,我鼻子有些酸了。“呼”叶子就这么飞走了,就这么样树叶被她带走了,她是要去见外婆吧......
“宝贝,你站在窗口干什么。”
“妈妈,起风了。”
其实我挺想你的,特别是起风的时候,你知道吗?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