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作家庚川来电说,他特喜我最近画的那幅《牧场上的小次仁》;在萨嘎任职的诛瞒如是说。
“你不是专业画家,能把物、人画出骨风,画出魂就很了不起了。所以建议这幅就别多加任何一笔。”庚川的话让准备提笔让人物更显丰满的我,停了下来。
一幕幕的雨,一池池的风,在拉萨的夜间肆虐开来。以往的我,一定会在交集时着衣下床,观这生途的激荡!
而今次,我仅是从床上跳到藤椅,披条薄毯,点上烛火,细细捕捉阳台画架上,未完成的画作被扑倒的声音;休闲椅倒向一边的无奈呻吟。
像极了幼时的家乡!惟缺一池的蛙响。
今年的汛期来得早。可巧就收到遥远的塔觉林牧场上的泽仁拉姆发来的短信:“你在做什么?你还好吗?”
直至今日,我确信拉姆就只会这两句汉话。每隔三两天,她就发同样的内容给我。我也知道,我那一大通“激动”的回复,她根本就读不懂。
好想回一趟牧场,或回一趟连一星期都呆不下的故里:
该说说巴次了
如果不看长相只听声音,你一定认为巴次老先生是北京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是京油子。”
如果只看衣着,没同他交流过,你一定认为巴次先生是个打小流浪至今的人。深色格子布的衣领破了,也好像很久没洗过。哦,不是很久,应该是从没有洗过;黄帽子褪色成白帽子了。不过,他眼睛放光,无论是在黑夜还是白昼。对,像獒的眼神。
他的真实身份是西藏大学的退休老师。再引用他常挂在嘴边的话:“我是北师大的,于丹是我同学,宁肯是我哥们。”
第一次见到醉醺醺东摇西飘,飘到我书坊的他是这样介绍他神秘身份的。嗯,把食指堵在嘴唇,眼睛睁得老大:“我是八廓街的大贵族出身。这个可不能说的。保密!”
前一次见到他,又是这样介绍自己的:“我爸爸是画唐卡的大师,那唐卡画的……”
前天,他看到我养的小猫梅朵,居然和善到:“我养了一只猫和一条狗,可漂亮了。哪天到我家给你看看。”
巴次每天夜间九点左右总会飘进书坊要罐拉萨啤酒。没进来前就东倒西歪了,走时依旧东倒西歪。“我不需要老婆,我从没有结过婚。这是一种境界,田老师你说呢?”显然,拉萨城都知道我是一个人在过日子,但是否要上升为一种境界,我感觉巴次的话有点靠谱。
许多的时候,书坊正在做诗歌沙龙,巴次会即兴站起身:“蜿蜒的雅鲁藏布江像一条洁白的哈达,献给远方的亲人们呐!”打上手势朗诵完后,巴次会问在座的诸位,这是不是诗?当然,他每次都获得热烈的掌声。不过,他的远方亲人是不是援藏干部之类,我一直在琢磨。
有内地的姑娘坐到巴次的身边,巴次总会请人家喝酒,然后主动捧起姑娘洁白的小手搁到自己的掌心反复抚摸:“孩子呐,孩子!孩子,我跟你说……”,每次,我跟你说后面都是省略号,可孩子的小手还握在他粗犷的掌心。但这总比同一条巷子的70岁的拉珍大妈好些。从书坊到门口也就七八步路,拉珍大妈跟我不间断地行着贴面礼:“小田,你是好人呐,好人……”。退一步贴两次面,贴得我确然感知到大妈脸上皱纹的深度。
回头又该说说巴次了。“田老师,我跟您说,我带的那个孩子真笨,笨到家了。今晚我多教那女孩两小时数学,换她家两瓶盐井产的自酿葡萄酒。田老师,盐井产的你知道吗?明白吗?最好的,那家伙……,四哥,再给我拿罐拉啤。”
注:拉啤,为拉萨啤酒的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