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想对父亲说:让我做您的拐杖吧!
想到父亲,我就想起了去年十月休假回去的日子。
越是不想离开家,时间就越是快得如流水。要走的那个早晨,是一个时间非常难挨的早晨。吃过饭,我准备洗碗。看着堆着的碗筷儿,就是没心情去洗它,心里乱乱的。起身站在院里,总想跟父亲说会儿话,可是又无从说起。父亲也在院子里站着,一直无语。我们都默默的。朋友的电话随时都有可能打过来,她要送我到阿克苏,我再从阿克苏乘火车回乌鲁木齐。可我几次欲张口,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时间越拖,心里就越慌,毛毛的。
父亲看看我,又抬头瞧瞧挂在凉棚下晾的鱼说:“咱们下午买只鸡吃吧!”我不敢看父亲,扭转身低下头,声音很低的告诉他:“我要走了。”父亲是什么表情我不知道,他“咦”了一声就再不吭声了,我的眼泪哗的就流下来了。我和父亲又谁都不说话了。实在忍受不了更深的沉寂和仿佛凝固了的空气,我立即回到屋里,无助的站在窗前。
在我转身进屋的时候,父亲已经坐在小板凳上在洗碗。望着父亲,我心里空荡荡的,相信父亲此时也一定心里空落落的。父亲虽然一直不知道我要走的具体时间,但是他清楚我是要离开家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三十一年了,每一次我都是这么急匆匆的回,又急匆匆的走。按理都早已适应,可我们彼此却都还是不习惯这种离别。我的突然回答,让父亲也不知所措了。他的一声简单的一个“咦”字,饱含了父亲对我多么深的慈爱啊!父亲是想让我好好吃一顿鸡肉,鸡还没来得及买我就要走了。这一声“咦”,我也清楚它表达了父亲对我的一种歉意,他觉得我回到家里吃苦受累了。其实真正歉疚的应该是我,父亲的恩情我这一生都无以回报!当朋友在电话中一句:“美娥姐,走吧!”我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下子哭得泣不成声。出家门前,我应当再看一下母亲,然而我没有去撩开母亲屋子的门帘,更不敢去看母亲一眼。看到母亲,我的心都会痉挛 。
二零零五年一月的一个清晨,母亲脑溢血。我得到电话时已是傍晚,错过了航班,乘夜班大巴第二天早9点赶到阿克苏车站,被直接接到医院。到达医院母亲手术完已进病房。监护仪旁的母亲,浑身到处插着管子,头部缠着绷带昏睡不醒 。我扑在母亲的身上一遍遍的亲着母亲,任由自己的泪水洒在母亲脸上。这是我记事后的几十年里,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母亲有肌肤相亲,但却是在母亲的病危中。我每天都这么亲亲母亲,女儿和母亲的心是相通的,母亲是不会就这么撇下女儿的,我要唤醒母亲。
父亲在电话里急切的说要立刻到医院,我们一再的告诉他母亲很好。谁都不愿意让父亲看到母亲的这种状况啊!时间一天天过去,母亲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在焦灼却又带着一线的希望中,我每天无数次的询问医生。第十三天,医生明确的告诉我:“如果半个月还是这样,就只能看病人自己了。”言下之意,母亲如果一直是这样的状态,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不大,还要等待观察两天。这两天是我们最期待的两天,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两天里了。两天48小时,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感觉是无比的漫长,真希望闭上眼睛睁开眼两天就过去了。
父亲无论如何一定要到医院,不看母亲一眼是不行的。我们还是想尽一切办法,拖延父亲到医院的时间。过了两天,母亲还是一如原来。我不停的从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能行的,母亲一生都是坚强的人,她会挺过来的。尽管这么想,还是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几近绝望。第十六天母亲终于醒了。父亲从80多公里的家赶到医院,终于看到母亲了。看到父亲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真的是让人心疼。他一进到病房里看看母亲,又看看我们,然后不知所措的在病房里转着,嘴里始终念叨一句话:“幸亏有你们,幸亏有你们……”然后又突然的说:“谢谢你们啊!”我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父亲的话好令人心碎啊!是父母亲给予了我们儿女生命,而在母亲生命垂危的时候,当儿女的却什么都做不了,能做的仅仅是守侯母亲,父亲却对我们感激不尽!
整整一个月,医生说再住没有实际意义,出院康复治疗。母亲出院了,我又直接从医院到车站回到了乌鲁木齐。见到接我的丈夫和儿子时,我紧紧的揽住他们说:“就象是我又活了一回。”他俩也紧紧的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