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猫的感情从游离到亲近是一个晚上。大概它吞火腿肠,我态度不热情,或猫粮太油腻,又或是呆烦了。总之那晚,它一下子就冲出去,没等我把卷闸门拉严实。
去追!每前进一步,它跑得离家远一步;超过它拦截,它灵巧地从脚边越过;我在花栏旁,它钻到车底下;我把住后视镜,它绕到汽车轮胎旁。车静默,猫的身影电一般闪过,它飞奔起四蹄,朝对面跑去,中途还在柿树旁休息了一下,等待我的追赶。我返身锁门,去找寻。眼瞅着它顺着道朝北跑,一路上走走停停,我耐着性子亦步亦趋。走到拐角,它朝黑暗的地方跑,我超越让它回到有路灯照射的亮处!可它并不领情,躲进一处横放广告牌的油彩布里,我等。
它探出头,迈开四肢跑到对面诊所家的车底。这是一辆皮卡,厢略长。我在厢这头,它跑司机那头;我到副驾室旁边,它又跑到前面一辆红色大众底下。我轻声唤它“咪咪咪”,它不搭理。
它贴着墙根朝回走,我发觉是朝家的方向走,好高兴。
可它又不走,又折身跑到车底下,犹豫着。我又一次蹲下来,“咪咪咪”,我对它说,我说“咱们回家吧!”它不动窝。有街坊路过,问我话,知道我在逮猫,同情地“嗨”了声走了。
这时,那只黄色的猫,飞一般地越过二十米宽的马路,跳跃到斜对面一株胳膊粗的核桃树上,“蹭蹭蹭”就爬上去,攀爬到高过我头的枝哑处,它停下来,怔怔地看着我。
我走过去,看着它正使劲地拽扯着树干。我伸出双臂,“咪咪,我们回吧!”它“喵”了一声。我又说,“咪咪,我们回吧!”它在上面,我在下面,它居高临下,不停地用爪子挠树,“刺啦刺啦”,它在思忖。
我等它的裁决。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我又一次张开手臂,我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拒的准备。可我不愿意放弃,“我们回家吧!”
它又“喵喵”了两声。
我伸出两只手去抱,它不再挣扎,不再叫唤。它此刻在我怀里,它的皮毛很绵软,我用脸贴着它,心里充满柔和与怜意,竟涌起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我抱起它,走过一处花园,月季花的香气四溢,野草拔节生长。到家门口,它蹬腿挠我,放下地,它兀自进屋。从此,猫就在我家安身,陪伴我度过日月星辰,物换时移。
每天早上,我一起床就听见它在玻璃门外“喵喵”地叫着,洗嗽完下楼,见它蹲在防护垫上,看见就用头蹭我的脚,说下楼给你喂,它就在前面领路。推开门,它就一溜烟儿出去了。打扫卫生完放上猫粮、清水,它也就逛了一圈回来,去后院吃它的口粮。
有时,我饿就先给自己弄吃的,它要么在厨房门口蹲着等,要么就缠着我,蹭我贴我的脚,我说等会儿,踩着你了。索性关火,放下手里活计去喂。
那天正和客说茶,瞧见它叼了一只香肠,带玉米粒那种。对门是家批发部,莫非老板好心。中午又发现它叼了一只带玉米粒的香肠。我知道不对头,去找人家赔礼,把钱先给她,胖胖的老板娘先恼:“你家的猫呀?“嗖”一下就上到货架噙一个就溜走了。我总要开门做生意啊!”我同情她,却和猫站在一个立场:“猫是畜生,你和它计较”。转身,没等我走到家门口,扭头叫猫,它远远地站着那儿。等我推开玻璃门,发现它又叼了一根,香肠,带玉米粒!
丈夫回来,说与他,他说:“就剩猫陪你,你还不好好养。”
我解释不清楚,“最贵的猫粮,天天换清水?”
他说:“就猫粮一样。给你天天吃,你能行不?”
当然不愿意!”我痛定思痛,自己必须改变思维,学习新的喂养方法。应该过几天,给猫换一次伙食。
丈夫出去,我就蹲下来,教育它。我说猫呀,你这种不打招呼强上手叫偷,你偷盗就犯戒,你不守戒你下辈子还要被毛戴角给人还。
猫“喵喵”两声,它听出话里的威严,不安地走动着。饲它改为一日三餐,从此这事就再没有发生。
每当我写字。它蹲在桌子右上方,桌上有电脑,显示屏设置的摄像。除了六月六,猫一年四季怕冷,设备散热,它窝那舒坦。仰头间它在一隅伸颈龇牙,有时它会当着我的面踩着本子和书,站在我眼眉之上,写得不停它就不走,我绕过毛茸茸的尾巴继续,它就赖着。我翻书它踩着页数不让我动,我不理会,它无趣就优雅地踱到桌子左边,惬意地梳理,蹲下来眯着眼睛。或是它病恹恹地,拉小团黄水,我去找兽医,买回药伴着火腿给它吃,第二天就精神地跑开。晚上打烊前,我会在门口右绕着转圈,猫就会去相好的。有几回,白猫思念心切来我家,一看见我,就挺着肥硕的身子跑远了。我拉门准备休息,想着猫还没回来,就耐心等待,对面串串的麻辣味在空气里酽浓十分时,它就冷不丁从外面跑回来,一身的飒爽和凉意。
某一天,它竟然没有回来。我心里空荡荡地。随手几笔哀愁,:“网上订购优质粮 猫砂 猫玩具 猫铲/猫官 你当上一只猫的领导/晚上打烊你微笑,道声“晚安”/早晨一开门 它扬脖冲你 喵喵喵/你俯下身摸 喂 铲 收拾猫舍/等它玩够回来 你取出腊肠 石子馍 炒米饭/可某天 它再也没有回来/你流泪 哭泣 眼睛发痒 掉皮模糊/心眼打开 你终于明白/你 稀罕它 它 离得你/。谁知,在我牵肠百肚懊恼不已的时候,它又冷不丁回来了,一身的飒爽和凉意。
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菜,隔着门缝瞧见猫咪,它“喵喵”地冲我叫着。
屋里来一只猫,更增添一份生机与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