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慢点啊,上城了要多注意身体。”老妇人帮着往拖拉机上搬行李,嘴上也不停地念叨。一对年轻夫妻连连应声:“嗯嗯,晓得了。走了啊。”待上车坐好后,便朝她挥一挥手,拖拉机便卷携着沙尘,在轰隆声中远去。坐田埂上玩耍的男娃,遥遥地便看见了车上的父母,却不待他起身去追,那车便驶出了村口。他默默站定了,小小年纪便也知道这是上城务工去了,村子上大多这样的。
他回过脑袋来,愣愣地盯着那稻穗,却看见它泛起了金光,他不由得盯得入了迷,满眼都是那灿灿的金色,却被脑袋上呼来的一巴掌打散了去。“发什么痴呢,还不快来帮忙。”他连忙接过奶奶手中的镰刀,哼哧哼哧地割起来,奶奶则将晒成的稻子拢在一起用草茎扎起来,用担子挑回场上去了。那身形晃啊晃的,这样的念头自他脑中一闪而过。
这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不知为何蓦地又忆起来了,如今倒是又到了秋收时节。他年纪轻耳朵便灵得很,早就听见了收割机的声音,跑出去一看,可不就是嘛。便一溜跑回来,大喊一声:“奶奶,收割机来了!”爸妈便赶紧跑路上去将师傅招过来。他便看着那个举着俩大长臂的车子一瘸一拐地下了地,开始发威了。稻田里不多时便多了几道浅色的印记,这可比镰刀割的快多了,他暗自想。便又盯着那车子在地里“挥斥方遒”,却又看见那稻谷在闪着金光了,他习惯性地缩了一下脖子,那记忆中的巴掌却未落下。
他回过神来,目光不由得去寻了一下那“晃啊晃的身形”——正同师傅结账呢,为了抹掉些零头争得不可开交。那小小的一团身影,看着只到自己的肩,此时倒是有了一股气势来。爸妈又进入了视野内,妈妈将老人家拉到一边去了,爸爸则将帐给结了,未曾抹了零头。老人家不由有些气恼:“连几块钱都不愿意便宜,真是枉做了这么些年街坊邻居。想当年……”意识到即将开始长篇的唠叨,妈妈不由截住了话头:“好了好了,不就几块钱吗。我们待会上街买菜去,妈你想吃点啥?”“我随便吃吃就行了,你看文文想吃,你就买呗。要不就买点……”
他独自往村口走去了,没有碎石子路了,都是平坦开阔的水泥路了。那种旧一些的老房子基本没有了,都是重新刷得白得晃眼的小楼了。感觉记忆里的那个村子早在时光中悄悄退出了舞台,现在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模样了。他顿在了一块广告牌前,上面写着“2020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打赢脱贫攻坚战”。他一笑,又往家里走了,现在该开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