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的时光是一条记忆的长河,总有那么几朵浪花萦绕在心头。 曾记得一个夏日的午后,酷热难耐,骄阳似火,我们一群十来岁的小孩赶着牛群来到山顶,坐在石头上享受着清凉的风,任凭牛儿在山上悠闲的吃草,抬头看着丝丝缕缕的白云在湛蓝湛蓝的天空上飘荡,慢慢地山那边飘过来一大块乌云,乌云越走越快,遮住了头顶的太阳,风也大了起来,天顿时变得昏暗了,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闪电像火龙一样从我们头顶呼啸而过,天空好像张开大嘴想要吞没我们,紧接着就是瓢泼大雨。一个女孩惊恐地喊着:“我的爹呀,快来救我!”我们连滚带爬地顺着山间小路溜了下去,也管不了路上的荆棘扎烂了双手和shenti,都跑到山脚下的土窑里去躲雨。等我们都淌着一身水跑到窑洞的时候,太阳公公又出来了,雨过天晴,一道彩虹挂在天上美如仙境,好像从未有过暴风雨。我们也忘记了惊恐,说笑着又去山上放牛。事隔多年,我常常思索,人们害怕时本能喊出的是“我的妈呀”,那声“我的爹呀”则包含着一个孩子怎样的恐惧呀!
暴雨一会就过去了,最让人讨厌的是连绵的雨。在这样的雨天放牛最头疼,山是上不去的,路太滑,只好牵着牛在田边的小路上。路边的草的确茂盛,牛儿可以饱口福了,但牛绳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太短了牛够不着草,太长了狡猾的牛儿趁你不注意就偷吃一嘴庄稼苗,庄稼是农民的命根子,这可了不得的。一般的人家见此通常会骂骂咧咧,可势力重的凶恶的主儿会就此大打出手,借此来显示自己的威风和强势,任凭对方如何道歉和包赔也非要把人往重伤处打。年幼的我渐渐懂得了人世的险恶,放牛就加倍小心翼翼,我可不想给势单力薄的家庭增添麻烦。我撑着一把破雨伞,牵着牛儿静静地看它吃草,雨水顺着伞的破洞流到我身上,衣服湿了,浑身瑟缩着,布鞋里早已灌满了水,又湿又黏,在深一脚浅一脚泥里走着,不时会被荆棘扎伤,伤口钻心的疼,我知道脚一定泡的又白又皱,可我有什么办法呢?牛儿是我们兄妹学费的来源,把牛儿放好让它吃饱是我的职责。调皮的牛儿吃一会就会甩甩钢鞭似的尾巴,踢踢后腿,躲得不快的话就会被抽到脸踢伤腿,我揉揉眼捂着疼得火辣辣的脸,还得一瘸一拐牵着牛找好草去。透亮的白水珠像晶莹剔透的珍珠铺满草地煞是好看,禾苗张大嘴美美的喝水,我甚至能听见庄稼成长的声音,远处的山和树在朦胧的雨帘中飘渺深远。可我无心欣赏这美景,多想把这些珍珠卖成钱就可以回家看心爱的小说再也不用放牛了。
自然界的风雨让放牛的日子过得艰难,可人世间的丑恶更凶险。偷牛者常常瞄准对象下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牛偷走了,被偷的人家痛心地嚎啕大哭,气得在村里骂上三天三夜,可牛儿始终回不来了。淳朴的村民都不憨,没有内线牛儿在自己村的山上怎么会不见呢,小偷可恨,作为帮凶的内线人更是应该千刀万剐,谁不知道牛儿就是一家人一年的依靠,这缺德的本村人呀!我家的牛我认为在村里是顶尖的,它有一身纯色的金黄的毛,像一匹黄缎子富有光泽,两只弯弯的细长的牛角十分威武,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信任的看着你,再加上四条修长的腿,看起来是那么优雅端庄富有灵xing。我只要拿着一把草它就跟着我,我为它驱除蚊虫它就卧着安恬的享受着,有时还用大shetoutiantian我的手,犁起地来勤勤恳恳很听主人话,不像有的牛淘气连牛缰绳都套不上,更别说犁地了。我家的牛儿谁见了都说能卖上好价钱,我父母听到这话高兴的乐开了花,见人就夸这头牛下的牛犊子肯定更好。也许是乐极生悲吧,有一天上午把牛儿赶到山上吃草,下午我去赶的时候牛儿找不到了,钻进密不透风的山林里,我只能隐隐约约听到牛铃铛响,任凭怎么找也找不到。天色渐渐暗淡,树林如城墙困住了我,我感觉迷了路一样辨不出东西南北,平生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害怕。等我找到回家的路时,父母火急火燎的赶到山上让我回家,找三里五村的亲戚帮忙来找,并嘱托一定多派人手守住各村要道。十来岁的我抹黑回了家,听着各种鸟儿的怪叫,路过好些坟墓,我只能藏着所有的惊恐快步走着。终于在亲戚和家人天罗地网的寻找中,牛儿还是在当初放牛的地方找到了,那可是找了多少遍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了呢,其中的蹊跷也许只有天知道吧!而经过那件事后,我常常做梦:在树林中独自找丢失的牛,最后总是找不到哭着醒来。慢慢的我总喜欢去灯火通明的人声喧闹的地方去。(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
我的心酸和恐惧只有埋在心里,因为在村里人看来放牛是最清闲也是最享福的活。妈妈常在我耳边唱:“放牛娃,从不穷,牛梨罢了枣儿红;吃不穷,穿不穷,不劳动一辈子穷。”确实放牛的时候也有最快乐的时光,把牛儿赶到山坡的时候,我们可以漫山遍野的采摘野果,哪一处最大最好吃我们都知道。最惬意的则是秋天里收完庄稼的田野,再也不用担心牛儿偷吃庄稼了,我们这些小孩则在树下逮蚂蚱,捉虫子,玩纸牌,抓石头子,玩“狼吃羊”游戏,饿了就拾点红薯烤烤吃。
可我哪一项都不擅长,越玩越没趣,就从口袋里掏出我的宝贝——书来读,读读书上描写的美景再抬头看看青山绿水、蓝天白云,觉得眼前的就和书中的一模一样,就高兴的在书中神游了。男孩子最淘气,他们通常挑出村里最健壮的牛让它们决斗,只见双方用蹄子刨土,瞪着眼睛,一方猛地用犄角顶向对方,挑的对方落荒而逃。我们看的津津有味,小牛犊子则在阳光下撒欢:一圈一圈跑,扬起一阵灰尘,奶小牛的母牛牵挂着家里的孩子,哞哞的不停的叫着无心吃草,村里的小牛也哞哞的呼唤着,和妈妈彼此应和着。那时我不知天高地厚的畅想,郎世宁能画出流传千古的《百骏图》,我如果是画家一定能画出最具有原生态气息的《百牛图》,可造化弄人,我终究还是一个平凡的小女子。
后来,我们兄妹长大,经济有了好转,就坚决的让父母把牛卖了,虽然父母非常舍不得,但我们不愿让父母满山遍野的奔走劳碌。时隔多年,我始终不愿回忆也不想和人提起这苦涩的童年,谁不希望自己的童年是灿烂美好笑声漫天呢?直到今日我才明白那独特的童年才是一生最珍贵的财富,在那耕读相伴的日子,我既感受到了现实生活的艰辛和残酷,学会了辛勤劳动和坚韧生存;又读到了理想世界的神圣和美好,多年来诱惑着我苦苦追求而不至于迷失方向,也许这就是一切文化的进步都是从生活中产生的最好的诠释吧!如果没有这段经历,我也绝对不会对文学有着这么刻骨铭心的印记,我觉得文学作品就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亲切明晰,一点也不难理解。如今的我,也多希望我的孩子能过这种耕读相伴的日子,从而能明白生活的真谛。可是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人们生活越来越好,下地干活的时候越来越少,家长也不愿让孩子受苦,即使开明的家长让孩子们下地,孩子们也是极不情愿的草草了事,怎么能体验到农民对于自然万物的珍爱和劳动的敬畏呢!可我还是深深地希望:让我们的孩子多参加一些劳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