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是个地名,就在内河的边上,这条内河是城里除了下磨溪外另外一条内河。城里的内河就一左一右从山那头流过小城。河边这条是从龙桥的山上流下,经过二中门前,然后注入后塘边上的小西湖,然后从四中门口蜿蜒流下,经过观桥,然后就在河边缓缓的流入城外的河。小西湖那时候两旁都是柳树,岸边的石板早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还算平整。偶尔在旁边老房子的美人靠上,有位少女就那么倚窗坐着,阳光暖暖的撒在湖里,一片金光,微风吹来,带动着柳树轻轻飘起,一些叶子会被带落,掉进湖里,就会悠悠的漂在水面上,然后经过西湖的小闸门,在四中门口的小桥稍稍停留,那时候的四中还有座木天桥,有学生就在那上面拿着书,偶尔歇息,目光就可以看到河边。那时候的河边是悠闲的,那时候市场还没占据在河边,每家在岸边都有些石桌石椅子或有个棚子种着葡萄或者一些瓜类。。如果是夏天,只要不下雨,晚上每户人家就抬出竹床竹椅出来乘凉,大小虫子们就在大人们聊天声中小孩子的追逐喧闹声中,飞来飞去。
我舅舅有时候会从乡下带些蛋鸡上来,就是划着船从西洙过来。那时候小船都是脚踩着舵,然后两片浆就绑在船沿的木桩上,一划动,绳子就吱呀吱呀的响。我舅舅带东西上来的时候,我通常就在通往河边的路口要等上好久。那时候家里穷,我舅舅他们就把家里养的鸡鸭下的蛋,或者种苗带上来。船靠岸边的时候,就用竹蒿撑住船,然后我从岸边的台阶下来上船拿东西。然后我舅舅再划桨回去。
那时候去西洙除了坐船还有步行,我妈妈有时候会了省点船票,就会带着全家,从村道回去,大概十里路,要走两个多小时。所以那时候坐船回去成了我最快乐的事情,那时候水关头有个公家的汽船总站,坐上船,看着船工在船上宽宽的船沿边,持篙把船移开码头,然后两船尖的河水互相碰撞,一些水花就会撞进舱内。汽船舱很矮,但对于小孩来说,算很高了的。我喜欢靠窗位置,然后就看着它穿过全是荔枝树的河道,荔枝树的后边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稻田。夏天的时候,河里就有许多游泳的人们会跟着船游。如果船上有熟识的人,就会大声叫他的名字,然后他会从河里立起,扬手。这是这条河上经常有的。河道上也几乎是百步一桥,每个村口都有座古朴的石桥。桥上的人不是很多,倒是岸边的渡口上,经常有很多孩子,就爬在岸边的榕树上,一个个的光屁股往河里跳。
到涵江也是可以从这条河道去的,涵江古镇里,水道就是它们的街道,旁边的骑楼只是人们休闲的地点。要买东西,就站在岸边朝河里的小船叫几声,船家就麻利的包好东西,然后递上岸。也有些胆大的孩子,在水势比较急的地方,从上游坐着轮胎漂流而下。
每个汽船站的码头都是一座石头坐的亭子,有些大站,比如西洙,还是会设立一个售票点。窗口里的售票员永远是和蔼可亲的,因为他们都和这些坐船的熟识,每次坐船都会听见很多招呼:某某,你又上城里了。或:阿妹仔,你又回娘家啊。
后来渐渐的私人的船可以在河面上载客了,而且价钱还比较便宜,只是没雨的时候,船是没盖上雨棚的,荔枝成熟的时候,两岸的荔枝都会垂到河里,这时候,船上就有人喊船家:阿狗啊,你把船划边一点,我们采荔枝吃。然后阿狗就把船靠岸边行使,乘客们就伸出手去,扯上荔枝,然后大家分着吃,吃够了,还会把荔枝扯成灯笼的模样,然后一晃一晃的提着回家。
靠西洙码头的时候,我外公就会在岸边等着我们。一见我们靠岸,就会奔上前,接过阿狗扔过的船索,绑在了岸边的石桩上,然后拉着我下船。
城边的染房很大,我妈妈经常会把衣服拿到那边去染,那边离岸边很近,天气晴朗的时候,很多妇女就在那边边聊天边洗衣服,不时的拿着木棰子棰打着衣服。离她不远的地方,一位老太婆拿着自家的马桶,就在那刷啊刷的。
我家的旁边是个屠宰厂。每次屠宰的旺季来到,我家周围就弥漫着一股猪sao味。倒也是很习惯。可以从我家厨房的屋脊上走过去到屠宰厂那边,但也只是为了和同学交流下作业。最喜欢是在院内抓那些吃饱了飞不起来的八哥。然后和邻居小孩,剪下它们的shetou,看它们会不会说话,却不知道剪shetou只能一次一点点的剪,所以失败居多。失败了就堆起几块砖头石头,拿点柴火,烧烤。当然这事干得不多,多半也是由邻居哥哥起头。
我家的院子很大,前后也载十几种树。后院有四五株香蕉树,很少去摘,成熟的时候,等它自然掉下来就可以吃了。
前院有枇杷荔枝。有时侯树叶茂了,还要请人家过来修剪叶子,大年也是那样,不修剪,来年产量就少了。
那时每家每户都会养些鸡鸭等。一到鸡要下蛋的时候,我妈妈有时候就叫我去摸摸鸡屁股,看是不是要下蛋了,然后就要跟着它,就怕它跑到别人家的鸡窝里去下,那样蛋就是别家的了。
我家因为院子大,还有二楼的阳台够大,所以每年花开的季节,都有蜂农在我家放蜂,而那季节,我就会很小心别被蜂蛰着,如果不小心蛰着,蜂农大叔就会领着我上蜂巢那边,挑出些白色的小蛹给我吃。也会抓一些没刺的蜂让我拿着玩,也教我辨别蜂的工种,可惜除了蜂后容易辨认,其余的,我也都忘记怎么辨认了。现在只记得,那些白色小蛹酸酸的味道。
我家在后塘盖房子的时候,我就要经常的路过河边,走在那些石板路上,有时候夕阳照在河滩上茂密的草上面,蜻蜓蝴蝶就在空中飞呀非。走近,草叶上还爬着瓢虫。偶尔还会遇见金色的四脚蛇趴在岸边的石头上,微风轻轻的吹皱了河面,那座腐烂的木桥就横在河道中,轻轻的呀呀声和着。往河里望去,水底也有些蝌蚪在水草间游来游去,有些稍微大的鱼就在淤泥里趴着,一动,就在水里卷起一圈尘土,然后尾巴一甩,就游得不见了。蜻蜓们就停在草的尖头上,然后飞起,掠过水面,你可以看见它的尾巴在一次次的点击着水,这画面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那么美丽和和谐。
虾米上市的季节,乡下的老力麻们就开始在路边摆摊,如果遇见外地人,那时候外地人特别少,只有些穿军衣的军人出来买东西的时候,那时候就满街的叫卖声:你妈妈看,你妈妈看。
或者是卖甘蔗的青年妇女追着人家:你钱给我,我嫁给你。
现在市场里卖虾米的老力麻们早都已经都流利的一口乡土普通话,卖虾米再也不是:你别妈,你妈乱七八糟,我妈清清楚楚,。
却是:你别摸,你摸了乱七八糟,我摸了清清楚楚。
那些青年妇女也不再是:你钱给我,我嫁给你。而是:你钱给我,我甘蔗给你。(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
二十多年时间过去了,内河开始变得腐臭难闻,蜿蜒过我母校的小河早已被yazai梅园路下成了暗沟。去往涵江的水路也早已堵塞污染。涵江的水城的水也变成了死水,而西洙也变成一个垃圾遍地的村庄。这二十多年,我们眼睁睁的看着城市的无序发展一点点的铲食我们的家园,而我们却显得毫无能力,一点点的退缩。二十年的变化,甚于几千年的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