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美食,但是如果仅仅因此而说我是个美食专家,那绝对是名不副实的,充其量我只能算是个美食爱好者,准确地说,“吃货”这个称呼对于我来说似乎更贴切些。喜欢美食,其实也并非我生来就对那些五颜六色的各种食材充满兴趣,只不过那些深埋在记忆中的美味,每每念想起来,我就会被馋得垂涎欲滴,欲罢不能。此外,因美食而起的种种情愫,也总是让人久久不能释怀。
美食往往留存在舌尖的记忆最深处。记得小时候,老家村西头的崖头沟边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榆树,每年初春时分,我和村里的小伙伴放学后就会猴子似的爬到上边去,大把大把地撸起榆钱来,榆钱撸下来后,装到围在腰间的布袋里,更多的时候,我们常常是边撸边吃,丝毫不用顾及站在树下大人们的呵斥和善意提醒。浅黄中带绿的榆钱咬在嘴里感觉香甜嫩滑,汁液四溢,吃后唇齿生香。对于我来说,这就是童年时期关于美食的最初记忆。其实,榆钱用水淘洗干净后,拌上少许的面粉,上笼蒸熟后吃起来味道更佳。可以说,那简直就是人间的极品美味。现在我依稀记得吃榆钱饭的情景;春日黄昏,端一碗热腾腾绿莹莹的蒸榆钱,坐在大门前的大皂角树下狼吞虎咽地嚼着吃着,这时候,天边的晚霞灿若金色的绸缎,田野里四下暮气蒸腾,高树上,屋檐下鸟声啁啾……美味和美景融合成了一个整体,密实得分都分不开。
榆钱的花期十分短暂,用不了多久,一阵清风吹过,枯黄的榆钱就会纷纷扬扬飘落一地,春风吹走了一段时光,也吹落了我一地的口福。不过,种植在后院的香椿树很快就会冒出嫩芽来,吃香椿又成了我的另外一个念想,香椿的吃法有很多种;凉拌豆腐丁、炒鸡蛋,香椿叶更是少不了的配菜,它不仅让做出来的菜色泽鲜艳,外形好看,而且还能提香增味,让人吃起更加香醇可口。采集来的香椿叶,如果一次吃不完,可以把它们洗净沥干水分后用盐腌起来,然后盛在陶罐或广口玻璃瓶内,密封后再存放于阴凉的地方,做菜时只需取出些许即可。
到四五月份的时候,大片大片的洋槐花开满了整个村庄,成串成串的槐花在春风中不停地摇曳,风铃似绽放在舍前房后。采摘槐花要比撸榆钱困难许多,要时刻提防着长在枝条上的利刺,免得扎破手指。槐花生吃熟吃两相皆可。不过,把槐花用沸水烫熟后捞出来凉干,等到吃时再用热水泡开,沥午水分,放在盆里,并加适量的肉末,佐以小葱和大蒜,炒熟后做饺子馅用,这样吃起来味道更好。待到小麦开始拨节疯长的时候,菜园里的黄瓜、茄子也跟着上来了,做美食又有了更多的选择。
就这样,在这个还不算太过于贫乏的乡村,随着季节的转换,人们总能用合适的食材做出当季的美味佳肴。也许对于一个真正的美食专家来说,这些就根本不值一提。可是对于一个久别故乡的游子来说,这些美味,不单是关乎着一个渐行渐远的童年,它更乎着一段难以泯灭的乡愁。
记得刚参加工作时,我一个人住单身宿舍,父亲每次来县城看我,总会带些红薯、玉米糁或粉条之类的东西,下班后我就用它们做一些红薯稀饭,或是炖一锅白菜粉条。那时候,我和住对门的朋友搭伙做饭,我们一块去菜市场购买食材,回来后一块择菜烧菜,饭后又一块看书或者下棋,日子过得简单而又充实。(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后来,我们各自分别到不同的单位工作,每次团聚或电话联系时,谈及多年前在一块搭伙吃饭的日子,他就会心生无限感慨:“唉,啥时候咱们才能再搭一次伙,啥时候才能再吃一次咱老家的美食呀?”我知道,朋友念念不忘的并非是我做的所谓美食,而是我们曾经同甘共苦的那段友情岁月。朋友之情,勿需多言,一个平凡得再平凡不过的咱字,早已让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后来,随着工作和生活的渐趋稳定,我开始留心去做一些自已喜欢的美食。每逢星期天或节假日,我就会流连于顾客熙熙攘攘的菜市场。墨绿色的黄瓜、翠绿色的胡芹、鲜红色的番茄、绛红色的胡萝卜、桔huangse的南瓜、酱紫色的茄子……各色各样的菜蔬整齐地码放在摊位上,放眼看过去,心里就会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脚步稍做停留之际,热情洋溢的店家就会过来给你打招呼,不厌其烦地给你介绍各种蔬莱的品质和价钱。只要你说出想做什么饭,人家就会主动地告诉你,什么菜适宜做主菜;什么菜适宜配汤羹;哪些宜蒸煮;哪些宜煨炖。虽然在称菜时也会斤斤计较,有时也会为了一角半角和店主家争吵得面红耳赤,然而交易一旦完成,双方就会面带笑容,相互点头致谢后离开,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有时想想,菜市场还真是个奇妙的地方,大家为了一个吃字而聚集在一起,在这里,你可以和陌生人擦肩而过,从此山水不相逢,你也可以和陌生人象阔别多年的故交一样称兄道弟;你可以和邻家卖菜的大婶争论个声高腔低;你也可以和熟识的街坊亲热得不分你我。在这个人声喧嚣的地方,我们在选择舌尖上美味的同时,我们也在行走和停留之间也在感受着一个城市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