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里第一个孩子,爷爷奶奶很喜欢我,常是纵容娇惯,把我养成了坏脾气。父亲也不敢管,爷爷对父亲叔叔他们严厉,唯独对我没脾气,我可以揪他鼻子耳朵,还可以摸他亮亮的脑门。那时爷爷在电力局上班,我小时候经常跟着他住在单位。
一个人玩的时候,我时常望着天空发呆,蓝蓝的天上偶尔几只小鸟飞过,我的心莫名的高兴,跟着小鸟跑啊跑,直到它们无影无踪。无聊的时候,拿小木棍把楼梯背面的小蜗牛一个一个地刮下来,那时是想帮助它们回家吧。孩子的世界是多么单纯啊!
机关大院的晚上灯火通明,单位的职工不经常回家,聚在办公室里打扑克牌,热闹也团结,输牌的叔叔伯伯脸上贴着小纸条,就像小门帘,看着他们像唱戏的小丑。我游走在这些大人中间,感觉好有趣。看的烦了,就去后面的院子里看电视,那天不知怎么了,那时很小,看不懂故事情节,忽然哽咽了,自己跑出来,哇哇地大哭,想回家。那夜谁也无法理解一个年幼的孩子是那样的思念母亲,渴望母亲的陪伴,泪流在嘴里咸咸的,在那月朗星稀的夜晚是那样的孤独。现在明白了,谁也无法代替母亲的爱,任何一个母亲都不要忽略孩子长大的过程。
最神气的时候就是和爷爷回村里休假的日子,我梳着朝天辫,穿着的确良衬衣,还有花绸布小裙子,小红方口鞋。小伙伴们围着我,听我讲城里的新鲜事。还从家里偷偷拿出江米条还有桔子糖分给他们,他们天天跟着我,分享故事,分享美食,那种前呼后拥的感觉真好。二妹流着清鼻涕,气地跺着脚骂我是天下的大傻子,把好吃的东西都给了别人。
七十年代人们的生活比较贫困,机关食堂的饭菜也单调,爷爷总是千方百计地改善伙食,用铁锅炒黄豆,炒熟后趁热裹上一层白糖,晾凉后就像商店里卖的糖豆。看爷爷腌韭菜花最有趣了,把韭菜花择好去除杂质,洗净晾干,用刀剁成碎末。再剁点姜末,采新鲜的小豆角,嫩丝瓜,小嫩黄瓜,洗净切成小段放里面,还可以放鸭梨,去皮切成小块,一同放在一个坛子里放盐腌制。过个三四天,嫩嫩的,绿绿的,鲜鲜的韭菜花就可以吃了。单位的叔叔阿姨常常过来,吃饭的时候拨上一点,吃的津津有味,边吃边称赞爷爷的手艺,我站在旁边美美的,仿佛我也出了力。还给我腌鸡蛋,得用生鸡蛋,那火候鸡蛋黄流油的时候最好吃了。在那物资贫乏的岁月,爷爷用一双巧手,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把我养的白白胖胖。生活的点点滴滴,现在回想起来,那都是爷爷对我深深的爱。
我们家是一个和谐的大家庭,叔叔家有了一个男孩,母亲生了我和妹妹,又生了弟弟。妯娌之间感情很好,经常一起去地里干活,相互帮衬着。她们对爷爷奶奶都很好,家里四个孩子像亲姊妹。记得那年枣花树下,奶奶沏的茉莉花茶冒着热气,爷爷眯着眼睛躺在竹子躺椅上,让弟弟们往手心写字。写累了,两个小家伙比赛吃西瓜,光着身子流的西瓜的汁液一道道,肚子鼓鼓的像小青蛙。我想儿孙绕膝,天伦之乐,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吧!
爷爷退休了,我也该上小学了,从城里到乡下,心里总有点失落。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叛逆,上学打架,不写作业,回家天天挨打。每天在门口的栅栏,抹得小脸脏兮兮。母亲不喜欢我的坏脾气,常常因为我不听话而火冒三丈,我也就莫名的委屈。可能当时父亲病着,家里的活又多,我又倔强,与母亲从小缺乏沟通,不然谁愿意打自己的孩子呢?
那时候孩子上学,学校勤工俭学。我每天放学和四哥去地里拔草,累了,我们就躺在草堆上,抬头仰望那蓝蓝的天,朵朵白云有时像绵羊,有时像棉朵,千姿百态的。我们也不说话,仿佛心里都有小秘密。太阳下山了,背着那比我还高的青草回家,上岗下坡的地方,四哥总是拉着我,怕我摔着。大伯帮我们晾草,在后面的闲园子里,码的整整齐齐的,现在明白了,辛苦也是丰富的人生阅历,可以造就人坚强,隐忍的性格,以前的苦更能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
转眼过去三十多年了,那些年的那些事时常涌上心头,思念那枣花树下,奶奶沏的茉莉花茶;思念爷爷坐在竹子躺椅上,摇着蒲扇悠闲的闭目养神。那月依然,那风依旧,那楼还在,只是再也回不去了。长夜漫漫,孤灯一盏,我敲击着键盘不禁泪水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