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来,天气分外的晴朗清明,我回了故乡,村庄还是原来的轮廓,只是从前的草房都变成了楼房,间或也有一两间瓦房,还是早先砌的那种样子,砖墙多已斑驳,大门也紧锁。我试着回忆每一间屋主的名字,那砖墙般斑驳的旧时光浮泛:夜幕降临时,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坐在低矮的桌子旁,喝着籼米粥,嚼着萝卜干,那艰苦温馨的滋味是永远难忘的。
我在父亲前面走着,迎面来了曾经的老队长,我主动招呼他,他也回应道:“回家来看看的么?”我连连回说:“是的!”我们却也再无别话,那时年幼,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他总是袒护我。一直在内心里感谢他,如今却不知从何说起,恍惚思虑间,我们擦肩而过了。
记忆中曾是我们生产队知名“笑星”的江二爹爹,正坐在厨房的门口,他手里也没干活,只是默然颓坐。这会儿厨房那还不见太阳,如果晒太阳应该坐在堂屋门口,那儿阳光如瀑。我怀揣纳闷,上前叫唤他:“二爹爹好”,他一动不动。恐怕是思念起离他而去的江二奶奶了吧?我胡乱猜测着,父亲从后面赶上来告诉我:“江二爹爹前一阵子突发脑梗……”原来是这样,我脑海里却不由分说泛起往日场景,那时候,年轻的他边耙田边打号子,边挑担子边说笑话,生产队的人都喜欢和他一起干活!
我一路回想着二爹爹一路走,却闻到了一股猪粪味。我眉头一皱,忙问父亲:“附近新建养猪场了吗?”“是的,前面就是!”顺着父亲的提示向前看,一座老房子的后面砌了三大排猪舍。我一眼又看到老房子前呆坐着一个老爹,他耷拉着脑袋,手里机械搓磨着什么。我分辨不清他的面容,父亲提醒我,他就是山大爹爹,在我十岁时他替我理发,自作主张帮我理了个平顶头。我回家一照镜子,赫然大哭,一路奔到他身边,哭闹要他赔起我的头发。家人常用“赔头发”的童年事打趣我。我紧走几步过去打招呼,山大爹爹侧脸看了我一下,又低下头去空手搓磨!父亲说:“山大爹爹已经得了老年痴呆,什么也记不清,谁也认不识了……”
父亲的一番话,让我心头分外惆怅。村庄上的故人都老了,“老”真是让人无奈、忧伤。我抬眼四看,远处那一望无际的田野上,青青的麦苗绿毯似的一直绵延地铺到天边去,近处,桃花吐蕊、菜花又有一星半点的黄,这些都是熟悉的童年旧景,依然可亲,心上又有点点欣悦冒了出来,莫言辞少人已老,花去花来春还在。(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