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八点半到十一点半，老婆从进手术室到手术室出来，一共用了三个小时。流产，这个认为几乎不会发生的事情，还是被遇上了；胚胎停育，这个虽半专业但相当陌生的名词，从此在我们的生活中刻下深深的印记。看着老婆走出来，样子没有想像中的憔悴，心基本可以放下来一些，这段时间里，内心的纠结和焦虑，总是希望用美好来弥补，可始终停留在内心深处，虽然经历过了，但是铬印还是很深。
上个月的时候，老婆欣喜地发现怀上了宝宝，这是个计划中的意外，毕竟，身边年龄相仿的朋友，很多都有了两个孩子，放眼朋友间，是个二胎正当的年华，现在想起来，我其实没有太多的兴奋，平淡中带着一丝谨慎的心理，并没有高调宣布这个喜讯，只是朋友聊起，我不习惯隐瞒，身边只是有些朋友知道这个消息。现在想来，或许是我的低调，让新生的生命缺乏了自信，多云转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一天，华侨城医院，８周，第一次Ｂ超，结果显示双卵黄囊，疑似４mm左右胎芽，未见胎心。医生说，双胎停育。Ｂ超做了很久，我估计，对于内心充满希望和信心的妻子来说，第一次听到医生说这样的话，有崩溃，有愤怒，什么样的医生，这么不负责任，单一个Ｂ超的结果，就得出这样的结论！无医自通，自己要求查了一个血，验ＨＣＧ和孕酮，之有做过两次，第一次7000多，第二次13000多，这次8000多，孕酮第二次比第一次低，但也有20多，第三次比第二次还稍高，半桶水的，断定是遇到了庸医。可是，医生的话，怎么都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我和妻子说肯定没事，我们相信爱和希望的力量，保持好心态，勇敢和爱心，一定有好的结果。内心里，其实并不放心，咨询了两个朋友，因为他们都有医生朋友，结果一个朋友的医生朋友说，Ｂ超显示就是停育，一个朋友的医生说可能停育或能没到时间，事实是，问了等于没问，不停地百度，各种说法。我知道，在妻子心中，不好的想法，就像雾霾一样笼罩在心头，虽然才可以呼吸，但空气的质量是相当的差了，也没有心思工作。我们商定，先不管，过几天，再去查血。
周三Ｂ超，周日南山医院再检查，医生说，这个没长大，再等等，我们要求抽了个血，结果hcg降了，妻子马上觉得不对了，肯定是不好的信号，立马去找医生，医生又赶紧开了Ｂ超，原本是要预约的，因为情况特殊，安排当天就做。结果，还是没长，很小。医生说，那可以再等等，但是停育的可能xing很大了，这一次，对妻子来说，原本燃起的一点希望，又被浇了一盆冷水，内心的煎熬，更是波涛汹涌，她开始上网去查，找到些群一些人去交流，然后回家的时候和我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是发现类似的人，比我们更不幸的人更多，原本自己很难过，但是听到别的人故事，反而去安慰起别人来了，心放宽了一些，工作也是有一些忙碌，算是可以把这事不要占据心灵太多的时间和空间。我们的决定，再等一周，这个时候，又找朋友咨询了医生，还问了南山医院的主任，说再等一周也是可以。
原本母亲在帮忙，也原本计划做手术的时间又推迟了一周，我于是送母亲回去了，或许需要母亲的帮助，但某种声音告诉我，我也暗中希望母亲都能回避。这个时候，我们都知道，手术是避免不了的事情，对奇迹的渴望也是越来越小，我所忧虑的，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手术，时间久了，到底好不好做，如果放弃，那也是对未知生命的不负责任。我曾经想不当一回事，或当别人的事一样去劝慰老婆坚强一些，结果可想而知她是很伤心的，说一个父亲，永远无法感受到一个母亲的心灵，那种对骨肉的感情。我知道，但是不知道能做什么，或者如何去做。
上周六，我们决定再换一家医院，南山妇幼，原本是找朋友想约另外一家医院手术的，但是因为周末主任不在，就有了先去妇幼再确认一次的想法。Ｂ超的结果，还是未见胎芽，或是疑似胎芽，孕周定格在六周，而事实上，已经是第１１周了。这个医生，是个好医生，和妻子聊了好多，说现在这种现象很多，而且到了这个年纪，两胎存活难，而且生起来也辛苦，现在环境污染、食品安全，对生育的影响很大，在流产手术中，有８０%都是停育的。原本，在早些年，医院都是建议１２周再做Ｂ超的，但是现在停育的现象太多，不得不提前就Ｂ超检查。这是一个好医生，愿意交流和分享这些，真的是医务工作的升华，为此表示真诚的感谢。
手术是预约今天早上８点的，也是这个医生，建议可以不用住院的，我们早早到了医院，门诊手术室的人不知道算不算多，一共可能十来个。妻子是紧张的，血压148，我想有些原因是缘于紧张，但不知道怎么办，关怀或是不行，我说要不就住院，要不是改天再做，要做就赶紧做，别这么犹犹豫豫，果真是来了点脾气，说我怎么快？还不是要等着叫号吗？我想应该是这样的，愤怒和无助，是可以缓解紧张和焦虑的，也更容易让自己坚强一点吧。签字的时候，一般都是人流，但是停育的是写清宫，主治医生，是个貌不惊人的个子不高的女医生，原本我以为她只是护理人员，当她说我是今天的主治医生，所有的手术都由她做的时候，我本是想吸口凉气，但立马觉得应该接受和信任。她科普了一下流产手术的过程、风险和术后等问题，专业和真诚，最终让我觉得她还是可以信赖。老婆和我，都在知情同意书上签了字，我听到停育的，比正常流产的，出血可能多一些，紧张了一下又平静下来，面对已无可避免，该来的总是要来。
同行的，有五十岁的，有四十岁的，那是来取环的，她们谈笑风生，我和老婆说，估计也和上个环差不多吧，老婆说，肯定比上环辛苦了，而且她又没上过环，怎么知道上环是怎么回事呢？做流产的，都是严肃许多。首轮进去的，是上或取环的。第二轮进去的，才是这些做流产手术的。看到妻子进了手术室的门，我便去交费补订那个止血的药了。医生倒是说过，手术很快，麻醉几分钟，手术几分钟，苏醒几分钟，休息区休息半个钟，就好了。术后都是正常，不要补，平常吃什么还吃什么，平常干什么还干什么，不要剧烈运动就好。
我在门外等着，一会想看下手机，又不自在，走动一下，也不自在，虽然听起来很简单，可心里没底。看到楼外阳光明媚，来往的人们，打电话的打电话，谈事的谈事情，我ＱＱ上，业务咨询的咨询，于是我还是冷静下来回复了一下ＱＱ消息。某一个时间，我忽然觉得，不管你的心情如何，世界不会因你而改变，比如这天气，它就是那么晴朗，并不会阴下来。
时间指向十点，十点半，同行的家属，都坐在外面等着，看不出来太焦急，但都很安静，没有什么交流，都各自默默，或看手机。我一会看一下文字的球赛，一会看看手术室的动静，基本上看不到什么。来了一个轮椅，还有好几个人，焦急地等在门外，我心一下紧张起来，怎么还有这么严重的，于是去听一听，他们谈论着，说已经六个月了，然后体质又不好，几个家属很是焦急，时不时推开休息区的门，看一看，一会说看到了，一会说又没在。聊一聊，聊了很多生小孩不幸的事情，比如有的没看到畸形，有的快要生了却出问题了，又说起好多流浪汉们，啥检查也不做，还生好多小孩，个个健健康康，越是注意，反而结果越不好之类的。那个老人家，像是比较专业的，说四个月以上的，都不是做人流，而是催产，其实我是不知道。一会，他们等的人出来来，穿着住院服，年纪也不小了，蛮憔悴的，还手摸着头，像是头晕，比较虚弱。
门外，又基本只有四五个男xing的家属了，我也是走一走，往里面又看一看，有一个来了两个家属的，慢慢聊了起来，其他的人，还是各等各的，十一点了，我去问护士，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来。护士说，现在全部手术做完了，都在休息区，应该很快出来。听到这句话，心算放下了一半，我一直忧虑的，或是担心出现复杂的情况。过了一会，老婆出来了，感觉状态还好，轻扶着，往回走。
老婆说，在手术室里好紧张，脚一直发抖，手术台简直是太可怕了。(星辰美文网wwW.mEIWEN1314.cOM)和同行的一起聊天，居然好多是因为不想要小孩而做人流手术的，其中一个大的小孩两岁多，因为嫌两个挨得太紧，恰逢又找到新的工作，所以不想要。老婆劝她生下来，站在我们的角度，生命和缘分，是多么珍贵和不容易，未果；又有不小心怀第三胎者，不想要。医护人员说，如果你们不想要孩子，就不要怀上他，怀上他就不要抛弃他，我也是觉得，去放弃一个正常的孩子，是多少残忍的事情。
于我，其实一直以来，可能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吧，我觉得多一些孩子，肯定是很好的事情，但是似乎内心也没有刻意说要生几个孩子。曾经，老婆觉得一个孩子够了，慢慢觉得还是再多一个孩子好的时候，却又要遇上一些波折。这样的事情，对妻子的打击，是一种想起来就要流泪的感觉，遇上一个不解风情的老公，泪水常常只能默默地流与吞，但是老婆说还是要努力，那种感动和责任，让我觉得没有理由不去努力。
并非所有的经历，都是美好，我们在美好中度过了这一段痛苦的经历，其实也还蛮平淡，非常感谢那些关心和问候的朋友，在低落的时候，感受到一种温情。这样的事，或许当别人的事，就太过稀松平常，但是置于已身，还是蛮受考验的事情，顺利的手术，算是落下了心中的石头。
爷爷与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