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刚起床,城里的妹妹就打电话来,说:“姐,大热的天,穿背心都冒汗,爹不知从哪儿翻腾出来一件破长袖衫,像个宝贝似的套在身上就是不脱,也不让给他洗洗,郁郁寡欢地,我咋觉得爹有点儿不对劲呢?”
闻言,我心里“咯噔”一下。心又想,不应该呀?爹住在城里,冬有暖气,夏有空调,小区环境优美如公园,应该很享受的,怎么会郁郁寡欢?春天我去看他的时候,还能走能跳,能说能笑的。这才几个月呀,怎么就有点儿不对劲呢?我忙打个砂锅问到底。
“爹到底咋了?你没问他热不热?”
“问了,他说热,热也不脱。”
“那你没看看他的胳膊上有没有伤啥的?”
“看了,啥都没有。昨天我还趁他午睡时,把那长袖衫给洗了,他起来后就一直坐在晾衣架下,一直等长袖衫干了穿上,才出去遛弯了。”
“其他有什么不正常的没?比如吃饭、睡觉、走路啥的?”
“都没有,一切都正常。但就是形影不离那件长袖衫。”
我电话里叮嘱妹妹,让她多观察,并让她趁晚上老爹睡着了将长袖衫藏起来。
第二天晚上,妹妹打电话来说:“姐,老爹清早起来满屋子找那件长袖衫。没找到,不吃、不喝、也不出门。姐,我怕,爹是不是傻了呀?”说到这儿,我明显地听见了妹妹在电话里有抽泣声。说实话,此刻我也很害怕,毕竟爹也是年过七旬的耄耋老人了,不会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吧?
周末,我和家人赶紧驱车到县城,准备带老爹去医院检查一下。一到妹妹家住的小区门口,就见爹上身外穿件土灰色的都脱了色儿,袖口和领口都磨破了边儿的长袖衫,内里还有件T恤,下身穿了个休闲大裤头,闷闷不乐地坐在树荫下看老头们下棋,我走上前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才将他从楚汉之争的氛围中拉回。
“你咋来了?”爹惊喜地问。
到了妹妹家,我对爹说:“大热的天,你捂着个长袖衫不热?”
“不热。”
“不热,你穿这么破的长袖衫,不伦不类的不怕人家笑话?”
“哎呀,谁笑笑吧,谁也别想管谁。”
“好,不管你,那咱去咱换个衣裳,到医院检查检查身体。”
“医院?我没病,不去。”
“没病,你整天捂个上长袖衫?”
爹脖子一挭,说:“我想了。”
爹蛮不讲理,我很生气。我上前强行脱下了他的长袖衫,说那我给你洗洗。
爹一把夺下来,边往身上套,边说不用洗。他这样说,我更生气。夏天衣服一周不洗就有味了,还不让洗,我就上前一步,一把抢下来,揉巴揉巴就去找垃圾桶,想给他扔了。爹见状,疯了一样扑上来,一把夺下,带着哭腔哀求说:“不敢扔,那是你妈留给我的唯一呀!”
顿时,我明白了,爹是想念我那躺在墓地里三年的妈了。